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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吧。”
“师父想请前辈指点晚辈两招。”
这话放在别人这里出口便是失礼,但放在神针婆婆这里却没这么难开口。
她的怒剑狂花针法本就是有些源自刀剑的灵感,小挑花指更是剑诀,二十余年前与红袖神尼交好之时,曾有得到对方的指点吸取灵感,现下她的弟子上门请教,不过是江湖中惯常有的还个人情而已。
“不知你的武器是?”神针婆婆话还未说完,便已看到眼前的青年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短刀。
那正是红袖神尼成名之时所用的武器红袖刀。
能出山出师,想必苏梦枕所学的,也便是红袖刀法。
为什么请她指教两招也不必问了,神针婆婆有与红袖刀交手过的经验,自然不会对红袖刀法一无所知。
“红袖刀……”王小石小声念了句。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血河神剑在方巨侠手中,红袖刀曾是红袖神尼的佩刀,不应魔刀在六分半堂的雷损手里,挽留神剑正是昔日天/衣居士的兵刃。
这四把武器到底是如何传出的并称齐名已经不得而知了,甚至这四人当中有在京城名利圈里沉浮的,有隐居山林的,而现在也已经有两把武器有了新的主人,另外两把武器,一把眼见也快被方巨侠传给自己的义子了,另一把倒是有在雷堂主手里愈发发扬光大的架势。
时年不如王小石知道得多,但飞刀是刀,短刀也是刀,用刀之人见到了一把好武器总归是会见猎心喜的。
这青年的长相算不上出彩,唯独一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这把刀却诚然可以算得上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把刀。
绯红色的刀身颜色过渡到刀锋的位置,只剩下一抹几近于透明的颜色,刀背那一抹在刀锋琉璃色的对比下,愈发显得绯红的脊骨,于刀弯处收束成纤腰。
这一抹剔血之色,甚至比踏雪寻梅所见更有种动人心魄的烈艳,完全可以想象,倘若刀身染血,会是何等的风情。
她摸了摸袖笼里的飞刀,有了点模糊的想法。
说起来这把刀的轮廓委实眼熟,她在选择来此地之前看到的那刀箭剪影中的刀,正是眼前的这把红袖刀。
能被此方世界认定为一个特征的,想来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想着事情却忽然被神针婆婆拍了拍肩膀,“有没有兴趣一观?”
时年也不矫情,仰头应道,“婆婆和苏公子若不介意,自然有兴趣。”
织女实在很喜欢这小姑娘的性格。
聪敏机智,不扭捏。
若不是看出她已有师承,定然是要想想办法将人收到门下的。谁不想有个悟性极佳,性情大方,此时眸光璨然,俨然精诚于武道的徒弟呢?
可惜她只是顺路经过,顶多是此时观战之后随口指教一番。
苏梦枕也并不在意这次交战被外人所见,即便这两个观战的一个是直到此时也还没露出过师门底蕴的少年,另一个则是飞刀天资绝高只是暂时未成章法的少女。
他自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傲气,自信红袖刀法在他手中使出来,与他阴寒体质阴柔内劲恰恰是相得益彰。
倘若当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人学去,天下有过目不忘的人不知有几人,等进了京城还得时刻提防不敢出手,他又如何有这样的信心从父亲手中接管下重任。
首脑的武器可以不常出鞘,却定然不能畏首畏尾。
于是等苏梦枕与神针婆婆在此前时年与神针门弟子交手的院落站定的时候,他身上那种看起来病入膏肓,本该是带着几分弱势的模样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刀在手便已有气势迫人之态。
时年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他手中的刀在发出轻鸣。
极薄的刀身像是还映照着一层雪地上的萤光,红色被冲淡了三分,可在他动起来的时候,红袖刀随人而动,她居然一时不知道除了凄艳之外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雪粒子依然在从空中落下,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的枯叶。
想来应该是山中枯枝上残存的那么一两片在北风的卷挟下落到了交战的场地之中。
刀锋划过艳红如电的弧度,明明是极其婉约极其轻盈的来势,却一刀劈开了碎雪黄叶,一刀乱红宛如黄昏细雨飞溅,刀未离手,已有迷踪似梦之感。
而神针婆婆,在这样的刀光袭来之时,不紧不慢地抖出了她的飞针。
别人的针是进攻的武器,她的针却是一张网。
一张一层层阻断飞刀的天罗地网。
一方凌厉另一方便先拿出了守势。
可织女的神针乱绣法比之她的弟子精妙了不知道多少倍。
时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外貌上已经是花甲之年的婆婆,她的指尖柔得像是拈着一朵、但凡稍用一点力便会破碎的花,她的手臂灵巧折曲得像是个妙龄少女的手。
有那么一个瞬间,时年觉得自己可能分辨不清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神针婆婆还是她的针。
“原来这就是怒剑狂花针法……”王小石感慨道。
他从师父的口中听到的是这套针法的进攻性,可神针婆婆此时怒剑的剑气交织,像是一张无懈可击的屏障将人一步步卷入其中,可并非没有利器在其中的,雪落在针尖上便被灌注其中的真气融化,那分明又是一把剑。
红袖刀很美,穿云飞针也很美。
这两种像是在比较谁更柔中带煞的武器终究还是相碰在了一起。
时年在观战的位置都忍不住为这两人所感染,握紧了飞刀刀柄。
眼前两人的武功都胜过她,刀光轻红针芒翻雪,在这样的交锋中她其实是来不及去记住对方的一招一式的,她能记住的,只有在红袖短刀意图破开对面的禁锢时候的决然,和飞针细线缠绵悱恻锁死了最后的余地。
比起这两人,她现下还差了点火候。
“你觉得谁会赢?”王小石问了句。
“胜负已分了。”她小声回答道。
确实是已经分了。
其实还没到一方的武器抵住另一方要害的程度,但神针婆婆率先收了针。
再打下去没有这个必要,在跟这位老朋友的徒弟交手的时候,她很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苏梦枕确实是个在用刀上不折不扣的天才。
可惜一则他还差了点积累,二则他的内功进境纵然在同辈中可以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奈何他的病也是够拔群的,内功有一部分用来压制病体,又是在请教而非可以放手一搏的场面下,他天然就少了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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