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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锡和察噶对视一眼,眼中不免充满了担忧,只希望萨伦山这次不要失望,不然他们就怕萨伦山会垮掉。
自打云珠死了以后,萨伦山心心念念就是为了替云珠报仇,为此都跟家里人反目了,若是这次还不成——
只希望能成吧。
回到正房后,福儿先越过重重院落,去厨房烧了水,又把水提回正房。
让卫傅给他儿子洗洗。
她则在一旁歇息道:“还真需要几个下人,这么大的宅子,不跟咱家那样小门小户,去趟厨房我得多走多少冤枉路?”
不光如此,如今这官署里十好几号人,全是大男人,只有福儿一个妇孺,男人们哪会做饭,所以平时福儿还得做两餐十几个人吃的饭食。
“最好有个厨娘,管灶上的活儿,两个门房,姐夫那还需要两个人洗衣裳,我这需要一个人,平时干点杂活什么的……”
这边福儿掰着手指,算需要多少人。
那边大郎被剥掉外衣,让爹抓着小手放在水盆里先洗洗,把大面上的脏污洗了,把水倒了再换一盆干净水继续洗。
“对了,还得找个放心的人看着大郎,不然我平时带着他,哪儿都不能去,什么事都没法干。”
可怜的大郎又被嫌弃了。
“这些我都跟爷说过,爷这趟回来应该能把人买够。”
“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福儿突然道,“那个毛守备竟还跟我们留了一屋子的石炭,这东西在建京可是卖得很贵,竟被他买了这么多拿来烧地龙。”
她满是嘲讽:“宫里也就只有正宫娘娘才有地龙可取暖,他一个小小的守备,竟然也如此奢侈。你还说这地方很穷,让我看,穷的是,当官的可不穷,我寻思这毛守备肯定在这贪墨了不少朝廷的银子……”
“朝廷可没银子拨给他贪墨,但收刮是肯定的,可即使以他收刮到的不义之财,也不足以他把一屋子石炭视为无物,随便弃之。”
卫傅最后给大郎擦了擦,见总算干净了,把他抱到炕上坐下。
福儿听出话音儿,挑眉看了看他。
“你说的那石炭我去看过,姐夫前天就跟我说了,我看着倒不像是买的,像是本地开采的。”
石炭又叫焦煤,和柴炭不是一个东西。
由于是从地里或者山里挖出来的,又叫做石炭。
像皇宫里所用的炭是柴炭,是木材经过烧制后的产物。
宫里的炭分好几等,最上等的红罗炭是用易州一带的硬木烧制而成,烧起来持续时间长,无烟,烧完炭灰是粉白色的。
中等的炭也无烟,但没红罗炭持久,多是宫里的中低等嫔妃用,至于再低等的炭,烧出来有黑烟,又叫黑炭,一般都是宫人们用。
宫里也用石炭,多是拿来烧地龙,或是宫人烧热水之用,是不能放进炭盆,摆到娘娘们宫室里的。
因为石炭杂质多,烧起来有烟,与最低等的黑炭无异。宫里用炭有专门的炭厂供应,从来不缺,自然不用选用这种石炭。
但在宫里被弃如敝履的东西,在建京一带却是好东西。
这地方冬天寒冷,且寒冷的时间长,需要大量取暖的物什,只用柴炭取暖的话,太耗费柴炭。
普通人获得柴炭方式,要么像福儿娘家那样,上山就顺手捡几把干柴,日积月累攒下来,能攒不少。
等到秋收后,全家男人上山砍柴,存几间屋的柴,就这还不够烧,平时没事就要去砍柴。
若是住在城里,这种存柴禾的方式就不行了,因此建京城里的人取暖,多是买炭来烧。
但柴炭不如石炭耐烧,又占地方,所以即使石炭比柴炭贵不少,普通也会咬着牙买些石炭来烧。
本来福儿以为来了黑城后,会因为天气太冷而受罪。
实则根本不是这样,第一日在那处民宅里,炭火就给得很足,来到这处官署,没想到人家直接扔了一屋子的石炭。
此时听见卫傅这么说,当即明白了。
“你是说这里有炭矿?可若是有炭矿,朝廷应该派人来镇守开采,当地可有相应的衙门?”
要不卫傅怎么说福儿聪明。
他几乎只是一句话,她就能听懂话音,且一针见血指出异常之处。
就是因为当地并无相应衙门。
大燕是不允许民间私自开矿采石的,必须征得官府同意。
官府同意后,会根据产出摊牌相应的税课杂项,同时还会派官兵驻守,提防肆意开矿损伤人命,或是窝藏流匪逃犯。
黑城并无相应衙门,只有一个官署,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所以此地有人私自开矿是显而易见的。
“来的路上,我见道路夯实,比起一般的驿道也不差,但乌哈苏对朝廷却是屡屡推脱建立驿道的事。来后,我见此地行脚商众多,还以为那条路是为了通商而建,此时想来,恐怕也有此因在里面。”
石炭卖不出去就是一堆能烧的石头,可若是能卖出就是一堆银子。
辽边一带地缘辽阔,人口虽然不如中原稠密,但随着朝廷两次把关内的往关外迁徙,鼓励他们来此开荒种田,如今人口也不少了。
这些人可以不吃肉不买新衣,但不能不取暖,不然就要冻死。
石炭一秤不过二,一秤不过十五斤,架不住这东西不要本钱,只要能运出去,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可以走水路啊,何必花费钱力物力修路?”
话说完,福儿意识到自己哪错了。
从水路走,水路成熟,上面有多重税卡,不光要被课税,私自开矿也捂不住了。所以宁愿费点力气,只要安稳。
“怪不得你去龙江城,那个乌哈苏不见你,看来他是恼了朝廷把你派来,占了他的财路。因为你一旦来了,这事肯定捂不住,他知道你的来历,拿捏不准,怕担干系,只能饮恨咬牙装作就没这件事。”
“可这也不对啊,”福儿又道,“他是让谁帮着在当地开矿?那个毛总管?看着不像,他若真有乌哈苏在背后,能被我们吓一吓就退了?”
卫傅眸色暗沉。
“不知,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福儿精神也来了。
“朝廷派你经略一地,这一地的矿肯定也归你经略吧?”
卫傅见她又是舔嘴唇,又是兴奋得鼻孔翕张,有些忍俊不住,却还是故作模样地矜持地点了点头。
福儿一拍大腿:“把它给我占了,必须占了!这可都是银子啊!”
说到最后这句‘这可都是银子啊’,她声音放得极低,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