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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阳村临近港口,村里的男人们不种地时都会去码头卖劳力挣钱。因此,妇人怀上孕后家中都会采买不记事的小女孩儿,一是充当家里的劳力,二是给长大后的孩子当童养媳。五岁的兰溪便是这么来到原家的。
五岁的她已经记得很多事了。阿爹用一袋米的价钱卖了她,皴黄的脸皮上浑浊的眼睛有着红意,叮嘱原家阿姆不要苛待她。阿爹走的时候没有看她,她心里清楚阿爹是怕她怪他。
她怎么会怪呢。她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人吃不饱饭要饿死的。更何况,她的家里有六个孩子,只有阿爹一个人养家。她头上的五个哥哥姐姐接连被卖掉,卖来的钱全用在了家里生活。她第一天吃大哥哥换来的米,心里就明白总会有一天轮到她的。
她被卖掉的那天,天气很好,她理所当然以为她以后的日子都会好的。所以,大着肚子的原家阿姆牵她的手的时候,她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主动扶住了她。
阿爹总担心她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但她比阿爹想象的能干多了。她到了原家,烧火做饭放牛割草喂猪什么都干得很好。原家阿姆都为此意外。
她很快在村里找到了伙伴。是村口王大娘家的小女儿翠翠。翠翠比她大三岁,像只翠鸟似的一天叽叽喳喳,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次翠翠来家里玩,摸着她的手严肃地说,她以后要嫁给原家阿姆肚子里的宝宝当童养媳。
她不太懂童养媳的意思,翠翠神神秘秘凑到她耳朵边正准备告诉,原家阿姆大声嚷着叫产婆。后来鸡飞狗跳的,家里就多了一个带把的奶娃娃。
原家阿姆请村里德高望重的王秀才给奶娃娃取了名字,她凑过去瞄了一眼,名字笔画很多,她不太认识,只听王秀才说奶娃娃叫什么原井。她嫌奶娃娃名字麻烦,直接喊他阿井。
当天晚上,她兴奋了一夜。她是母亲在溪边生下的,所以叫兰溪,而奶娃娃明明不是在井边生下的却叫“阿井”,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呢。
至于“缘分”这词也是翠翠教给她的。
翠翠就是她的第二个老师。
有一天,翠翠终于告诉了她童养媳的意思。她回到家给奶娃娃换尿布时,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小雀雀上。翠翠说,以后阿井长大就会把小雀雀塞到她身体里,然后她就会怀上大胖娃娃。
她还不想生大胖娃娃。如果她这时候生了,家里就有两个小娃娃了,谁来干活呢。所以,她坚决不碰阿井的小雀雀。一次也不碰。
日子过得飞快,比家里养的水牛老得还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阿井就十六岁了。她,也二十一了。
有一天,原家阿姆偷偷把她叫去了后院。红色大盆里,阿井带颜色的的短裤显眼,她脸唰地红了。原家阿姆扯着她的辫子大笑,“我们家阿井可算是成人了。你也要当我正式的儿媳妇了。”
她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心情快活极了。她可愿意可愿意嫁给阿井了呢。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只是,她不知道阿井的小雀雀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小的小雀雀,会被放到她身上的哪处地方呢。
阿井比村里的所有人都好看,浓眉大眼,又高又瘦,皮肤雪白,牙齿更是白得像新生的芦苇杆,对你笑的时候心都能给你甜化了。
他不仅人好看,读书也好。小学是村里第一名,初中是县里的前三名。村里王秀才说给他算了八字,他以后是要当大官的。
周末,阿井放学回家,她把王秀才批命的事说了。阿井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热毛巾,擦掉满头热汗后,咧牙一笑,“那兰溪姐以后可就是大官夫人了。”
“小滑头。”她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就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幸好那天阿姆去赶集还没回来,不然她人羞都要羞死的。她只记得他的怀抱带着书卷的墨香气息,好闻极了。
夜里,她却做了个很骇人的梦。梦里,十六岁的阿井闹着要下南洋打工挣钱。阿姆不允许,用性命逼他和她成了亲。洞房夜,阿井跪着求她放他走,还说让她改嫁。
她不同意改嫁,也不忍心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了他。第二天阿姆知道阿井走了,人直接就晕死过去。她才知道,原家阿爹是去南洋的路上死的。
等了半月,村长拿着信来了家里,沉痛地告诉了她们阿井在船上得了时疫被扔下船的事。人是回不来了,她只能用余生赎罪了。
与此同时,翠翠的小丈夫死了。还没过门的翠翠和公鸡拜了堂,以后一辈子都要待在男方家。原本叽叽喳喳的翠翠成婚后,没有再出过一次门。她上门也见不到她。
原家阿姆不忍心她和翠翠一样守活寡,让村长给她招婿。就在她再次成亲的当晚,村长又拿着信来了。信是阿井寄来的。原来他没死,被一条渔船给救了。他在南洋真的挣到了钱,寄信回来的同时也寄了钱来让她改嫁。
阿井既然活着,她就不能再嫁。她和原家阿姆一起留在了村里等阿井回家。等啊等啊,从她二十多岁等到原家阿姆逝世,等到她白发苍苍,阿井也没有再回来。最后,她不甘心地倒在了老槐树下。
梦醒的第二天,她就去找了翠翠。翠翠是她在村里最好的伙伴,也是她的老师,翠翠知道了后肯定会教她怎么做的。
她刚走到翠翠家门口,就听到唢呐吹打的声音。王大娘苦着脸和她招手,说,翠翠的小丈夫昨夜急病去世,翠翠今天就要过门配冥婚。王大娘后面还说了好多,她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她不太赞同王大娘说她命好。
因为梦里翠翠的事已经应验了。接下来,估计该轮到她了。
她委实伤心了好几天。为翠翠,也为自己。
不过,她隐隐又有些庆幸。
她已经提前知道了阿井要离开村子,那么阿井离开以后她就不会像梦里面一样每天都哭得肝肠寸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