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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霁看着漪如,不多言,只将她拉上来。而后,吩咐外头车夫赶车走起。
“你要带我去何处?”漪如讶然问道。
“不去何处。”李霁道,“天快黑了,只在这附近走走。今日在宫中,你我说话被北宁侯打断。我想着你或许还有什么话想说,故而过来再见一见你。”
漪如看着他,心中颇是宽慰。
这人到底仗义,不枉上次在扬州她那一番招待。
“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漪如想了想,好奇道,“你和北宁侯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么?”
“正是。”
漪如看着他:“方才离开时,我见你们二人说得热络,倒仿佛是早识得了一般。”
“我和他都是领兵之人,各自听说过对方的战阵,颇有兴趣。”李霁道,“方才我和他在宫中边走边说,故而出来迟了些。”
漪如心中一动,道:“你觉得,这北宁侯为人如何?”
“当是不错。”李霁道,“言语举止皆平和有礼,并不轻浮。在我看来,当是君子无疑。”
漪如有些诧异,道:“你今日才与他头一回打交道,便可下此定论?”
李霁颇是自信:“我看人一向准确,不曾错过。”
漪如听得这话,露出笑意。
“如此说来,你今日与他定是相逢恨晚,也定然说得不尽兴。”她说,“可曾约定了再会之时?”
“约定了。”李霁道,“后日,北宁侯约我到曲江池边赏花骑马。”
曲江池本是一片天然水泽,自秦朝起,数代经营,如今已是长安八景之一。渠水蜿蜒,湖面宽阔,更有皇家的园林和诸多名胜坐落此处。
长安三月,曲江池边正是繁花开遍,风光绮丽之时,游江骑马皆是乐事。
漪如颔首,道:“我也去。”
李霁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你去做甚?”她问。
“我离京许多年了,一直想念曲江。”漪如道,“再说了,你如今孤身一人在京中,本就是置身险境。那北宁侯可是正经的朝廷的人,你怎知他是真的对你毫无恶意?我要跟着你去,好好帮你分辨分辨。”
李霁的眉梢微微扬起。
“你对北宁侯很感兴趣?”他说。
见他盯着自己,漪如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他窥破了。李霁就是这点不好,太过聪明,什么歪脑筋在他眼里都原形毕露,一点也不好骗。
漪如也不避讳,道:“正是。”
“为何?”
“自是为了我的婚事。”漪如道,“我父亲为何要我回京,我在信中都告诉你了,他是打定主意要将我嫁出去。阿霁你不曾在京中生活,对这些高门贵胄知之甚少。能跟我家称得上门当户对的,本来就少,要在里面挑出个品性样貌都过得去的,比找到三只眼的蟾蜍还难。父亲虽盼着我早日嫁出去,却答应让我自己择婿。我看了许久,也只有这北宁侯也许能像样。”
说罢,她望着李霁,露出讨好的笑:“阿霁,你会帮我的,是么?”
李霁没回答,却道:“你看中他何处?你觉得与他成婚之后,他会容你自由自在,去做那想做的事么?”
差不多。漪如想,毕竟若无意外,他很快就要死了……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他就算不愿,我也无法。”漪如道,“情势比人强,我不嫁人,我父母便不会甘心,我总不好离家出走,一辈子不见他们。”
李霁不置可否。
“故而今日在他面前,你唤我义兄?”他说。
他的目光很是犀利,漪如讪讪,干笑一声:“我是怕他误会……再说了,唤你义兄也不能算错,这毕竟是圣上钦点的。”
“是么。”李霁道,“如此说来,你父亲打算要请宗正寺正式成礼了?”
“那不会。”漪如随即道,“我父亲什么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以后你便不可乱叫。”李霁道,“你父亲既然绝口不提,便是不想因此事惹上麻烦,你该体谅他才是。”
他这话说得很是义正辞严,不容反驳。
漪如看着他那严肃的模样,只得道:“知道了。”
少顷,李霁的面色缓下:“后日早晨,我在曲江边的观澜阁等你。”
听得这话,漪如神色一振,高兴道:“你答应了?”
看着那眼睛放光的模样,李霁淡淡道:“先说好了,我是主你是客,到时凡事都要听我的,你不可乱走。”
漪如笑眯眯:“那是当然,一切听你吩咐。”
因为国子监斗殴的事,严祺不但将严楷怒骂一顿,顺带还把漪如也禁了足。
她偷溜出门片刻自是无妨,但要曲江边上,就须得另寻他法了。
漪如琢磨着,回到府里之后,随即就去找到严楷。
严楷今日在宫中度过了穷极无聊的一日,正独自在房中拭着自己的宝剑,听她说要带自己去见李霁和崔珩,一下兴奋起来。
“阿霁和北宁侯?”他有些不敢相信,“我也能去么?”
“当然能去。”漪如道,“你又不是不认得阿霁。”
严楷大喜,少顷,却又露出为难之色。
“可我禁足之期未过,父亲会让我出去么?”他说。
漪如眨眨眼:“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严楷看着她那别有深意神色,忽而感到心头一凛。
第二日,严楷找到容氏,告诉她,明日恰逢吉日,他想到曲池边的灵犀寺进香。
“进香?”容氏看他一眼,奇道,“你不是从来不耐烦去寺院里么,怎会想到去进香?”
严楷讪讪,道:“姊姊昨夜来找我,问我昨日入宫,可有甚感想。姊姊说,父亲之所以非要入宫,除了拾掇些旧日的关系之外,还想让我见识世面,看看我从前识得的人,如今都成了如何模样。还说父亲恼的不是我与人斗殴,而是心浮气躁,不知为前程考虑。我昨夜辗转难眠,一直想着此事,只觉懊悔。忽而想起小时候,我但凡闯下祸来,母亲总带我去灵犀寺求签,让我在神佛面前认错。我想着,如今既然心中有悔,也该去一次,以明志向,也让母亲安心。”
容氏看着他,又是惊诧又是高兴,少顷,却道:“这些话,怕不是你姊姊教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