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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百户之所以如此喜悦,倒不光是因为战况。
新的军队组建过程中,自然就有新的利益纠葛。别勒古台麾下,至少有十几名百户,都指望着林中人的军队能打出威风,然后别勒古台会招募更多的林中人,组建起新的千户,这些人就会成为新的千户那颜。
别勒古台点了点头,很满意于这些百户看向自己的眼光。
这些热切的眼光,代表了别勒古台的权势和力量,代表了他们对别勒古台的信心。
他催马向前,眯起眼睛观看。
他听到林中人们狂躁地呼喊着,却被严酷的军法限制,不得不保持着队列向前。他感觉得到数千人的野性在翻腾,像是急于冲破护栏的数千条猛犬。
他看到两方的骑兵纷纷退开,而布阵严整的两支军队不断靠近。早年别勒古台看到金军列阵,只觉得可笑,后来见识了定海军的厉害,又觉得这种阵列还是有点门道。
这会儿在他眼里,两支军队全都列阵,看起来都是那几个金国降人说的横阵,简单的很。他又有点得意,仿佛自己掌握了一般蒙古人不知道的特殊诀窍。
两军越来越近了。两军之间来回飞射的箭矢,路线从高高的抛射,越来越趋向平直。但箭矢造成了什么死伤,隔得太远,分辨不清。
下个瞬间,两军仿佛浪潮,轰然相撞!
包括别勒古台在内,所有的蒙古人举起手中的刀剑,从胸腔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为最前方的战士们鼓劲。这吼声仿佛虎狼在扑食前特有的咆哮,代表了力量和屠杀的渴望。
再下个瞬间,蒙古人低沉的怒吼转变为嘶声惊呼和难以置信的尖叫:
“顶住顶住顶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顶不住了!怎么可能?”
两道浪潮撞击之后,几乎没有丝毫的相持时间。周军翻腾呼啸,直接就压倒了林中人的军队,把对面的浪潮整个儿反推了回去!
龙骧军的队列里,张鹏随手掰开一支穿透盾牌的重箭,怒吼着把盾牌高高举起。在他身侧左右,全都是同样高举盾牌的将士;在他的背后,也是举着盾牌的将士。
伴随着鼓点,后排盾牌抵在张鹏的背上发力,而前排将士们大声呼喝着,把前后两人的力量汇聚到一起。
“向前一步!向前两步!撞!”
刀盾手们都是体壮如牛的汉子,而且每个人都穿着三十多斤重的铁盔甲,持着二十斤重的盾牌。当他们汇合前后两队的力量向前猛撞的时候,就像一整面的铁城墙,劈头盖脸地压制。
从盾牌的缝隙里,张鹏看到对面的敌人也在冲锋。他们嚎叫着,拿着各种各样的长短兵器往盾墙上乱砸,或者拿着盾牌试图阻碍周军将士的脚步。
但那有什么用?
打仗是有套路,有讲究的!数百人对战怎么打,数千人对战怎么打,数万人对战怎么打,周军的将校们全都经历过专门的培训,尽数谙熟于胸。而上头但有命令,下面的将士们遵照执行,必然干脆利落。
比如这面忽然出现的盾墙,来自于在同一时间加速冲锋的两排共六百名刀盾手。要经历多少次训练,才能做到这种数百人如一人的程度?在战场将之完美复现,又有多难?
与己方千锤百炼而成的战术素养相比,眼前这支蒙古人的步军…
一名将士在用盾牌撞击的间隙,忍不住冷笑:“什么不伦不类的玩意儿?我呸!”
他们向前的队列和动作,应该是学了金军的一些套路。两军接近后的白刃厮杀,又拿出了蒙古人凶悍敢死的作风。但那又如何?
蒙古人是有点新玩意儿,可大周将士这几年里磨刀霍霍,也没闲着。他们就凭这点两边不靠的手段,凭什么和我们斗!
蒙古人居然不肯出动骑兵,是不是看不起人啊?
盾牌继续猛撞,砰砰的响声不断。
有敌人虎口绽裂,武器脱手飞出。有敌人的枪杆矛杆咔嚓迸断,持枪矛之人踉跄倒地。有敌人竭力贴近盾牌,然后被盾牌间隙毒蛇般刺出的刀枪放倒。有敌人试图爬过盾牌下方,结果被盾牌砸断了脊骨,抽搐着死去。
别勒古台指望林中人的军队成为磨盘,而周军就是握在郭宁手里,那柄份量十足的铁骨朵。
铁骨朵所到之处,携带千钧之力。随你是什么,都得吃一下猛的。吃得住,就再接第二锤,吃不住,直接就碎为齑粉!
林中人们嘶声狂喊着,却根本无法突进盾墙,打开缺口。反倒是周军的整个大阵不停,盾墙推进,刀枪刺击,箭矢持续抛射掩护。
周军将士们靠的,是锋利的武器、厚实的甲胄、充沛的力气,乃至千锤百炼而出的战术技能、娴熟无比的配合、互相信任和支持的袍泽情谊。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是大周朝廷不断投入以后,将士们付出血汗积累的成果。
林中人们靠的是他们一点都不次于蒙古人的凶悍敢死。这种劲头,如果几年前施展出来,能把当时的金军吓到屁滚尿流,立即崩溃。
可是,大金已经没有了,时代变了。眼下光靠敢死,吓不住谁。
周军将士们都知道,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敌人便是再疯狂十倍,被刀斧劈到脖颈子上,也一样会死!
双方碰撞,林中人瞬间死伤无数。周军向前再撞,不停地向前冲撞。
时间只过去几个呼吸,第一第二排的刀盾手已经踏过了地上堆满的尸体,而己方的死伤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张鹏所经过的位置,刚巧有几个死人堆叠在一起。他不得不弯腰弓背,防止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到盾牌掩护之外,被冷箭暗算。
当他沉重的脚步踏过尸体时,特地放轻放缓动作,让自己站得稳些。有鲜血从尸体下方被挤压出来,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
在张鹏身旁,一个将士不似他这样注意,冷不防地踩中了一具敌人尸体的面门。
连人带甲胄盾牌的份量巨大,将士脚下只咔嚓轻颤,那尸体的面门中央,鼻子周围的骨骼整个碎了,把将士的脚后跟陷进了脑颅里。
那将士用力甩脚,却因为有裙甲遮挡,这个动作做的不是很舒展,连甩了两次,才把脚拔出来。
就这一点延误,本来在他身后的刀盾手同伴趁机赶到前头,占据了第一排的位置。
“什么东西!小子你存心抢功是吧!”将士很是不满,忍不住再次骂骂咧咧。
写完才发现这章有点大…
请:wapishuquge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