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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安玉带着姜氏去给姐姐姐夫请安,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但凡有了肌肤之亲, 就很不一样,昨儿俩人还是陌生人,今日在妙娘这里, 就颇有些眼神交汇之时,都有火花产生的微妙感了。
妙娘心里很是欣慰,她头一次做媒,还是跟自己亲弟弟做媒,若是做的不好,成了怨偶,可就是大罪过了。
还好,还好。
程晏和妙娘都勉励新人几句, 姜氏也好奇的看了看程晏一眼, 这位年少就中了状元, 出身名相之家,权倾朝野的姐夫。结果很让她意外, 程晏非常年轻, 眉宇间神采飞扬, 睥睨之下,威严更甚, 此风度百年难得一见。
至少姜氏见过的人中, 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真天人也。
她又看了姐姐顾氏一眼, 按实际年龄算, 她应该二十六岁, 马上要二十七岁了, 这个年纪有的妇人还过几年都要做婆婆了,但顾氏却异常年轻,皮肤白里透红,两靥带着笑容,和程晏偶尔对视,更比她们像新婚夫妻,足见其感情深。
“二弟妹,你们就暂且先在我们府上住着,他们男人家都在外头跑,我和你大嫂平日在一处说说话推推牌,时常再出去布施一番,如今你来了,正好又多了个说话的人。”
姜氏乍听妙娘说话,回过神道:“姐姐说的很是。”
妙娘如此,方才觉得这弟妹很识时务,她笑道:“安玉自小性子比安廷调皮些,我总担心他不能沉下心来,索性前几年在乡苦读,方有所得。如今她也已经成家了,我就把他交给弟妹你了。”
闻言,姜氏忙道:“姐姐这是折煞我了,我才进门,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教才是。”
“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指教不指教的话。”妙娘即便对亲戚,也没有过分亲近,就像薛氏住在程府,她很少管薛氏如何,甚至他们夫妻有龃龉,妙娘也佯装不知道,对于姜氏也是如此。
别看她说什么经常找薛氏说话,那也是客气,事实上姜氏进门,妙娘对她也不会指手画脚,尤其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一旦插手,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这就是为人的智慧了,姜氏也非一般小性女子,回门时,就同其母道:“大姑姐厨下都是一样的膳食,若是想另外添菜,按市价给厨下就成。平日下人吃穿用度都是程府供给,但也毋须繁琐之礼,我和大嫂平日都是待在自家院子里,若是有事出门,只消得派人提前说一声,预留车马就成,姑姐也不会插手什么的事情。”
姜夫人就感叹连连,说女儿嫁了好人家了。
自古,女人在婆家过不好日子,和婆婆姑嫂之间的问题可太大了。
三日回门之后,姜氏也顺利在程府住下,她是个精于世故,但是并不世故的人,旁人待她一分好,她回人十分好,但若旁人算计她,她也十倍还之。
且她对于安玉更是十分上心,小夫妻二人一夜叫数次水,她整日春波荡漾,鱼水之欢让全府的小丫头们都知道此二人缠绵。
至此,妙娘知晓他们夫妻和睦,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筹备儿子倦哥儿的童子试。
早中晚膳食都精心安排,还常常自己下厨,就如今日她做了倦哥儿小时候最爱吃的肉龙和菜龙,浇头用的油泼辣子。
饭桌上,倦哥儿埋头一顿吃,吃饱了才拍拍肚子:“娘亲,儿子如今方吃饱了。”
程家家训,用食七分饱即可,不能太过食,否则不能用心读书。程倦也是如此,虽然正长身体之时,但很少吃撑,当然,吃撑了也不好受,但是吃饱就真的爽的很,尤其是他娘做他最爱吃的东西。
“你欢喜就好,你爹爹还说我久不炖甜汤了,明儿我要跟你爹爹炖芋头红豆汤,你可要用?”她抚了抚儿子的头,一片慈爱。
倦哥儿点头:“儿子当然要喝,只是不要娘亲太累了才是。”
“这也算不得什么。”妙娘笑道。
又听倦哥儿道:“安平公主过世,本来蔡雍要和我一道科举的,但是要守制就不能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妙娘当年和蔡雍一起揭露皇家逼婚内幕时,蔡雍说了皇家逼死她亲娘的话,这话到了公主耳朵里,即便她是公主,也经不住旁人说闲话,这位在书里活到蔡雍之后和林寒哲对决的人提前早亡。
当然,她这个时候过世,对于蔡雍而言也算不得什么,自古父在母亡,守一年制就成。当然有不少官员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一般守三年孝。
妙娘就道:“我想以蔡雍的学识,即便再晚几年也没什么。你呢,就不必管别人,这县试府试院试过了,才能领乡书。”
说完,她又谆谆教导道:“这功名就是男子的立身之本,年纪越大越难熬。你看你三叔,一日未中,在家中就好似低人一等,无法出仕,就没办法护着家人。”
有了功名,即便是举人,都能和县令对坐,不必下跪。
程家作为科举世家,非常现实,不能出人头地者,慢慢大家就会把你遗忘。
程晏在宗房的长兄程晖五子中,有一人才学俱佳,程晖都觉得看到了希望。
都说莫欺少年穷,但是出名也要趁早,否则一直要围囿于读书,人生大半辈子都没有自己的生活,这样的人生太受苦了。
仕途不好走,但是生在程家,有官身就比没官身强。
宗房为何殒灭,程晏为何能崛起,无非就是功名二字罢了。
程倦听的是心有戚戚焉,他说:“儿子虽然是志在必得,但是七分靠人,三分还要靠老天的运气罢了。”
“你这话很是,娘也没别的意思,在该学的时候就下苦功夫,否则错过这光阴,日后想学却是难了。”
“娘亲教诲,儿子敢不听从。”
“果真是长大了。”
这一年的新年,程府未办戏酒,也没有邀请宾客过来,程晏的官场往来也没有邀请至家中来,这当然是因为家中有要参考的学子,大家都怕他们分心。
安玉带着倦哥儿苦读,他心得颇多,时常舅甥二人就在书房读书,妙娘和姜氏都送甜汤补品过去,生怕他们因为读书亏了身子。
姜氏很争气,进门不过两个月就已经揣上孩子了,和妙娘一起送完汤后,带着一抹期望道:“夫君这般用心,肯定能蟾宫折桂。”
“但愿吧,否则又要蹉跎三年。”
姜氏挑眉。
到了次年,倦哥儿赴县试府试过了,院试虽然名次不高,但也成了顺天府的一名生员,安玉则以三甲出身外放做县令。
程时此次虽然未中,但也上了副榜,他这一年沉稳了不少,准备继续苦读。
这些对于程家而言都是好事,程晏在入仕第十一个年头,也成为礼部尚书,以三十一岁这般年轻的年纪成了名副其实的六部正堂官。
新政却依旧在推行中,姜氏颇为深明大义,闻得安玉外放,即便有孕在身,也不以为怵,带上伺候的人,要跟随安玉去地方。
妙娘劝道:“你若生了再去,安玉也不会怪你。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更稳妥些,你看呢?”
姜氏却笑道:“我蹉跎到了二十岁才遇到良缘,因此也不想和夫君分开,我知道姑姐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此事就恕我不能从命了。”
闻言,妙娘也不再劝,只道:“那就祝你一帆风顺。”
姜氏就道:“其实我为了夫君是其一,其二也是我虽为女子,但也知道这天下这朝廷无外忧,必有内患,姐姐时常于高兴时,带着一抹忧愁,我看定是觉得盛极必衰。”
“你所言极是。”妙娘没想到和她关系颇好的薛氏没看出来,倒是被姜氏一语道破。
她眉宇间带着忧愁道:“月盈则亏,盛极必衰,日子不好过的时候,都作缩头乌龟,日子稍微好过点,就像内斗党争。”
谢家以前和程晏是同盟,但是现在皇帝已经十一岁了,还过几年就能亲政了,郭清身体已经不好了,这几次廷推都是由次辅举行,这次辅便是前翰林院掌院,曾任吏部左侍郎的宋先时。
他也是林寒哲的伯乐,这些年,林寒哲颇受宫内外赞赏,因为他行事有分寸,而不是像程晏那样针对勋贵宗室敢下手。
郭清一旦退下,宋先时怕就是要赶程晏走了。
程晏得罪巨室,下场哪里又会好,这正是妙娘担心的问题所在。
一旦下野,死路一条,还有林寒哲虎视眈眈,即便不死,再要出仕可就难了。程晏曾经说过一句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况且他正值盛年,要他蜗居在江宁老家,这该多么憋屈?
若没有林寒哲,一时朝廷也找不到可替代程晏的,但偏偏林寒哲在,他还有更先进的理论,这些都颇受少年天子的喜爱。
不过,今日但见姜氏如此,妙娘也释然了:“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牵绊太多,思虑太多反而不成事。二弟妹,我也要多谢你今日这一番肺腑之言,我知道该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