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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也在殿里,待到旁人又吵起来的时候,他低声同谢琅玉讲了两句话,谢琅玉点点头,大致明白了。
从去年年初开始,玉门关连连吃败仗,百万军饷流水一样送往前线,连个响声都听不见,边关战死的名册一月比一月厚,这个月的战报下午传到了皇帝的案头,联合着前月户部的事情,像个引子一样勾起了党派之间的混战,且玉门关还失了一道重要的关卡。
方才讲话的那个文官讲完过后,殿里静了一会,就听见顾治成笑道:“照微臣看,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么吵下去是没结果的,边关的那个主将办事不力,撤了便是……”
身后一个官员立马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可,陈将军带兵十年,前线的状况除了他,没有旁人了解……”
顾治成身后立刻上来一个言官,洋洋洒洒地讲了陈肃如今的状况,年纪大了,状态严重下滑……
谢琅玉听了许久,就是两拨人在吵架,顾治成主张撤了陈肃,要新派主将远赴玉门关。
陈肃是谢家的人,谢知自然不愿意,且前线虽吃了败仗,但是陈肃带兵十几年,独今年状况不好,叫他们以这样的名头撤了职,岂不是将陈肃十几年的功绩都抹去了。为了大乾戎马一生,若是得了这样一个下场,陈肃怕是要寒心。
显王则在中间和稀泥,他隐隐有自个派人去接任玉门关将领的意思,但是他手下没有出名的将领,皇帝大概率不会同意。
几帮人都想安插自己的人去玉门关,趁机收了陈肃带了十几年的戍边大军。
大乾如今其实算得上兵强马壮,但是兵力分的很散,不谈散在各地侯爵的兵力,统共十万是有的,具体一点可能有十三万。而玉门关增增涨涨这么多年,边关的将士维持在六万左右,而离京城最近的军队,便是显王的军队,有整整两万人。
显王自己带兵打仗说不定还有人同意,但是他舍不得京城里这么大好的形势,也怕皇帝借机收了他的兵,自然不肯亲自去边关。
谢琅玉听了一会便想旁的了,这一屋人是吵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最后果然没办法统一,皇帝是惯常地冷冷地看着,双方决定各退一步,要派一个新的副将过去。
派谁的人?两拨人都不肯让,太子的人倒是神隐了,少有出来讲话的。
大殿里对峙起来,好半天都没人讲话。
谢氏一党寸步不让,显王脸色已经有些不耐了,他突然回头,瞥了一眼谢琅玉。
谢琅玉冲他笑笑,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皇帝脸色淡淡,谢琅玉看着,觉着他的脸颊都有些凹陷了,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皇帝一直不讲话,他看着桌上的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臣子们吵来吵去,各式各样的意见被提起,到了最后,太子的人不讲话,温党倒是死灰复燃,几个派系在一齐打架,到了最后,大殿里是大臣们激动到脸红脖子粗,几乎咆哮的声音。
皇帝静静地看着,各党为了此事吵得险些撕破了脸,眼神交流间也暗潮汹涌,人人都坚定立场,一时间隐隐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大殿里吵到了半夜,钱德全一直找不着机会进来劝皇帝用膳,还是几个老臣撑不住了,这才散场。
告别了几个同僚,谢琅玉同谢知往山下去,现下已经过了子时了,下人们点着灯笼,眼前还是一片黑,几乎照不亮多少地方。
谢知年纪大了,眼下熬的青黑,腿都有些发软,谢琅玉便扶着他走路。
谢知叹气道:“这事多半要落到顾治成的手里,他手下也没有将领,怕是要趁机培植党系……他这人,还真是邪门的很……”
谢知不等他回话,又遗憾道:“魏进还是太年轻了,不然推他一把,什么事都解决了。”
显王留下的人都老了,这种时候能搭手的人很少。
谢琅玉道:“魏进年轻,但是稳重,也许可以试试。”
谢知想了好一会,心里不停地斟酌,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他也不着急。
谢知想事情,脚下就是一滑,叫谢琅玉扯着胳膊扶住了,谢知有些尴尬,道:“还是老了。”
谢琅玉笑了笑,道:“没有的事。”
谢知沉默一会,没应声,身后的下人们也静静地跟着,他看着山边影影绰绰的树林的影子,道:“……你舒妹妹的婚事,要辛苦你妻子同她探探口风了,看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谢知自打同青云分开了,这么些年来,同谢望舒讲过的话都屈指可数,谢望舒见了他就低头,两父女不晓得有多少年没有正经地打量对方了,更不提叫谢望舒同他讲婚事了。
谢琅玉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尴尬,只道:“舒姐儿年纪还小,母亲也在替她相看……”
谢知点点头,正要讲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谢知几乎是立刻停了脚步。
谢琅玉反应很快,他松了伞,确定谢知站稳了,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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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洗漱过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泡脚,翡翠坐在一旁绣帕子,边笑道:“今个走了这么久,现下不泡脚,明个就有罪受了。”
明月觉着泡泡脚也挺舒服的,边翻着账本边道:“不太累,没怎么走动呢……一会你就睡在榻上,这边上太冷了。”
床边也有丫鬟睡的小榻,但是太小了,睡着也不舒服,窗边的榻倒是大许多。
这院子小,两侧厢房一间搁了东西,另一侧睡了赵全福,好在翡翠独今日要守夜,倒也不难熬。
赵全福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讲是打大谢氏那拨了一队侍卫来了,现下正守在院子外边。
明月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由合了账册,有些担心道:“三爷今个不回来了?”
赵全福在边上剪蜡烛,笑道:“回来也晚了,估摸有些忙,不回来也是会叫人来传话的,叫人守着安心一些。”
明月便不再问了,泡好了脚,坐在床上捡了个话本看。
赵全福守了她一会,便打着哈欠去厢房里歇着了。
翡翠把屋里的蜡烛都灭了,坐在脚踏边绣帕子,见明月看的不放手,不由笑道:“夜里看书可伤眼睛了,如今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一伤就伤着两双了。”
明月倒是听话,把书收了,靠在枕头上笑道:“他的眼睛也能叫我伤着不成?”
翡翠还绣帕子呢,道:“那可不一定了,这里头讲究多着呢,夫人的眼睛漂亮,这娃娃的指定也漂亮,看坏了可不好。”
明月笑了笑,揪着一旁的流苏,小声道:“漂不漂亮不重要,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会对他好的。”
翡翠听得笑,突然又想起什么,道:“奴婢瞧了厢房里的那些料子,今个收拾了好久,许多适合给小孩做衣裳的,明个便拿出来,奴婢先做着,到时候多洗几遍再收起来,小主子的衣裳总是不嫌多的。”
明月打了个哈欠,看着她绣牡丹花,道:“都不晓得他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可别出来对不上号,都白做了。”
翡翠撇了针,好笑道:“小孩的衣裳,哪里分得出男女,头几岁的时候混着穿都行呢。”
明月一想也是的,她翻了个身躺好,又想起谢琅玉来。
翡翠给孩子做,她就给谢琅玉做,还得找个时候给他量尺寸呢。
两人又闲话几句,翡翠就催她睡觉,轻手轻脚地把屋里的蜡烛灭了,独在床边留了一盏,自个去榻上睡了。
明月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一个人了,还挺不习惯的,好一会才睡着。
夜里,风夹杂着雨不停地拍打着窗户,明月莫名惊醒了一次。
明月睡的满头大汗,醒来脑袋昏沉,明明已经醒了,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心里不晓得为什么特别地慌,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很着急地想醒来,急促地长长地呼吸了好几下才能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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