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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一刻诡异的沉默。
然后杜荆在门槛前跪了下来,俯首在地道:“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钱氏一听,也神色慌乱地跟着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方才那些话都是诓骗内子的,就算借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私换死囚啊!”杜荆伏在地上叫冤。
他说得诚恳,连身后的钱氏都有些怀疑地看向了他。
叶倾怀看着杜荆的身影,神色沉了沉,似乎有些遗憾。
“你先起来。”叶倾怀道。
杜荆抬起头,看向叶倾怀的眼中满是警惕,鬓角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眼神却分外坚定。
“人还在刑场上,一起去问问便知真假了。”说完,叶倾怀转身而去。
在她身后,杜荆与顾世海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叶倾怀一行人回到刑场的时候,台下围观的群众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周围的几条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时间已经过了午时三刻,今日是不能斩首了。
刑场中央的杜正恩被带到了监斩台上。
叶倾怀坐在监斩台的主位上,顾世海坐在她左手侧,杜荆则立在一旁,面朝着二人回话。
“朕记得依照我朝律例,行刑之前要验明正身。验身之人何在?”
一名身着蓝色官服的小吏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在叶倾怀面前行了个大礼,道:“回陛下,正是小人。”
叶倾怀看向杜正恩,道:“你去验验他可是杜正恩。”
小吏领了命,走到一言不发的死囚面前,开始仔细查验,从口鼻到四肢,无一处错漏。
杜正恩的目光涣散,任由他摆布着。杜荆则垂着头,并不回头看自己的儿子。
过了半刻钟,小吏走到叶倾怀面前,跪下道:“回陛下,此人确是犯人杜正恩。”
对于他的回答,台上的几人无人意外。连叶倾怀也只是面色如常地问道:“你看得清楚了,绝不会有错?”
小吏斩钉截铁答道:“小人干一这行已有八年,绝不会有错,此人便是杜正恩。”
叶倾怀顿了一下,看向秦阳,道:“去把人带上来。”
一直站在她身后地秦阳应声领命,快步走下了监斩台。
不多时,他便领着两名禁军回来了,两人中间跟着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穿着一件宫中侍员的布袍,神色中有几分惊弓之鸟般的畏怯。
他被带到监斩台正中后,一双不大的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飞快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的人,然后立即跪了下来,道:“下官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春明,顾阁老和杜尚书可能还不认识伱,你先自报个家门吧。”叶倾怀对他道。
刘春明跪直了身子,道:“下官慎刑司侍员刘春明,拜见顾阁老,拜见杜大人。”
叶倾怀又问道:“知道为什么要在此传唤你吗?”
“回陛下,下官知道。下官本是慎刑司主事,兰妃娘娘死在慎刑司那日,正是下官当值,下官曾亲眼目睹杜正恩带着兰妃娘娘下狱用刑。”
“一派胡言!”站在一旁的杜荆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道,“当日慎刑司值守的七人已尽数死在楚定国手下,所有的尸首都在刑部。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借尸还魂,冒名欺君?”
叶倾怀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他,觉得他这副气恼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言辞间也理直气壮颇有底气,看起来当真是笃定那几人均已被灭了口。
刘春明从腰间卸下一枚官绶,双手高举道:“此乃下官官绶铭牌,绝无造假可能。杜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家中还有文书和旌券,也可自证身份。”
官绶和旌券都是朝廷敕造,是不可能造假的,杜荆一时被刘春明堵得接不上话来,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叶倾怀看着他这副模样,悠悠道:“杜卿如此笃定慎刑司中没有留下活口,是你的属下上报的吧?只是那七具尸体究竟是什么人的,杜卿想必并没有一一查实吧。”
杜荆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将疑虑的目光投向了站在监斩台另一边的刑部主事。
叶倾怀余光瞥了一眼神色慌乱的主事,道:“我大景的官员都是读书出身,有样学样是最快的。见多了上面的人偷梁换柱,下面的人许是也学到了几分。”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杜荆一眼。
此时杜荆面上再无先前那般坚定,他垂着眼,不知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叶倾怀收回了目光,对刘春明道:“刘春明,你去看看,此人是不是那天带着兰妃去慎刑司的那个杜正恩。”
刘春明领了命,才站起了身来。他走到囚犯面前,动手动脚地检查起他来。
不多会儿,他便回身对叶倾怀道:“回陛下,此人虽与杜正恩模样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下官认为此人并非杜正恩。”
“为什么?”叶倾怀问道。
“此人身上有两处疑点。其一,此人的舌头被刀子割断了,所以不能发声,无法凭声音判断真伪。但是下官那日见到的杜正恩,言语如常,并未断舌。奇怪的是,从那日起,杜正恩先后被右衙府司和刑部扣押审问,既然是作为嫌犯候审,下官想不出什么人会割了他的舌头不想让他说话。”
叶倾怀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杜荆,问道:“杜荆,朕看过刑部送呈上来的案卷,好像没有提到杜正恩断舌的事情啊。”
杜荆垂着头,略一思忖,答道:“那是因为人到了刑部的时候已经断了舌,想必是在右衙府司便已如此,因此刑部的案卷中没有记录。”
叶倾怀看他一眼,没有多问,转向刘春明问道:“还有一个疑点呢?”
“还有一点便在他的右耳上。杜正恩在慎刑司那日,曾经被兰妃娘娘咬下了半个耳朵来,下官在清扫刑房的时候曾捡到过那半个耳朵。”
说着,刘春明走到囚犯身边,撩起了他耳边垂落的头发,露出右边的半个耳朵来。
“但他右耳上的断口整齐,明显是被人用刀切掉的,而不是咬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