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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寡淡的语气刺激到,傅禹隋猛地转过头,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颜,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我问过老头了,他说你这几年都没用他给的卡,你哪来的钱买房?!”
俞轻禾最讨厌他这副质问的口吻,仿佛只要他想知道,她就有义务给他答疑解惑似的。
她冷了脸,不答反问,“这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他沉了声,刻意强调道:“你是我老婆,我有权利了解你的一切!”
俞轻禾轻笑了声,嘲弄道:“傅少爷,能请你做人不要这么双标吗?上次你说引荐冉建宇认识许总另有打算,我问你什么意思,你当时答还不能告诉我,怎么到了这会,你就有权利了解我的一切了?
每个人都有不欲为人知的私密,既然我没对你打破砂锅问到底,相对的,你也要给予我相应的尊重,如果你做不到,就趁早给我滚远一点!”
话说到后边,她到底没克制住不断升腾的怒意,声音都大了许多。
傅禹隋眸色阴沉,薄唇紧紧地抿着,抿成了一条直线,隐隐有风雨欲来的迹象。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俞轻禾心里畅快了许多,神态从容,照旧稳稳地驾车前行。
见她一脸的无动于衷,傅禹隋不觉握紧放在膝头上的手,手背上爆出了青筋,熟悉的郁猝烦躁迅速涨满了整个胸口,憋得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以前他就觉得俞轻禾嘴皮子利索,要么闷不吭声,一旦开腔,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现在出了趟国回来,也不知这张嘴是在那边镀了金还是进修了什么的,怼人的功力又上了一层楼。
直把他堵得无言以对,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
艰难地敛住情绪,他稍稍缓了语气,勉强妥协道:“行吧,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你得跟我保证,你买房的钱是你自己赚的,跟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很抱歉,我保证不了。”俞轻禾扶着方向盘,不紧不慢道:“我的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限制不了。”
“客人?”傅禹隋闻言一怔,很快联想到常年堆在她工作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模型,迟疑地问道:“俞轻禾,你是不是在接单给人做手办?”
俞轻禾真的很不想理他,但为了避免吵架,还是言简意赅地回了他,“差不多吧,我是原型师,专门设计并创作模具进行翻制量产,成品销售出去后,我再从中收取一定的版权抽成,买房的钱就是这么得来的。”
傅禹隋听得一知半懂,拧着眉沉默下来。
他对手办什么的毫无兴趣,在这一块可以说是实打实的知识盲区,就是有疑惑也无从生出,想了一想,他又问道:“你做这个多久了?”
俞轻禾回忆了一下,尽道:“不算学习的时间,从真正入行收到第一笔酬劳到现在,也就六七年吧。”
“六七年?”傅禹隋再次怔住,上下打量她几秒,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今年才大学毕业,岂不是从高中开始就靠这个赚钱了?”
俞轻禾就不说话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傅禹隋哑然地望着她,心情一阵复杂,也形容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虽然他以前总是夸张地嘲讽俞轻禾,说她靠傅家过上了大小姐的富贵生活,可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俞轻禾从不仗着傅兆阳的疼爱恃宠而骄,平日里一有空就主动帮家里的佣人干活,衣食住行能俭就俭,更不曾缠着傅兆阳要过任何东西,反而是他家老头总担心委屈了她,时不时就强行给她送这送那的。
这么些年来,他只看到了老头对她的偏宠,却全然没注意到,原来在那么久的以前,她就开始自力更生了。
也难怪老头说这几年都没见她动用那张卡,她这么独立坚强的人,一旦有了足够养活自己的收入,怎可能允许自己再去欠更多的恩情?
想到过往种种,傅禹隋脸色微烫,难得地生出几分愧疚感。
再开口时,他语气软化了许多,嗓音低低的,“你当时就一高中生,不专心学习,怎么把心思放到了赚钱上?这要是让老头知道了,不知又要怎么心疼你了。”
听到这话,俞轻禾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诧异道:“傅禹隋,你是把从前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才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吧?”
傅禹隋心头猛地一个咯噔,呼吸窒住,忽然生出几分面临审判的惊惧不安。
俞轻禾望着前方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马路,果然就笑了起来,眼底却渐渐浮起一层浅浅的冷意,低声道:“你以前分别用蛀虫,老鼠,苍蝇,蟑螂来形容过我,说我是你们家的侵略者,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低等生物,毫无尊严,就该被丢到马路上等着被车碾死。”
傅禹隋张了张口,却是百口莫辩。
隔了好半响,他才烫着脸,干干地憋出一句话,“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
俞轻禾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我住进傅家那年,你也还不到十岁,年幼无知,加上我妈的关系,你讨厌我,排斥我,也是正常的。”
停了一停,她又道:“可是后来呢?十年过去了,我长大了,你也长大成人了,你依然还是那么讨厌我,排斥我,竭尽可能地羞辱我。
我是人,不是冰冷无情的石头,我也有心,会受伤,会感到羞耻茫然无助……就是因为做梦都想着要离开这个家,证明我不是你口中一无是处的低等生物,所以,我才强逼着自己快点成长起来。”
说到这,她停住声,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像是释然,又像是自我肯定地笑道:“天道酬劳,事实证明我还是挺能干的,没有你说的那么没用。”
傅禹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缓缓地收回视线,低下头,良久不语,
车里没开灯,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撒进来,在他身上明明暗暗地闪过去,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大半的眼睛,让人辨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