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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花故作沉思,然后说道:“带把肘子。”
齐柔笑容更灿烂了,“你就宠着你弟吧。”
何花说道:“我来做吧。”
“哪有刚回家就下灶的道理?你就歇着吧。”
齐柔不由分说,又是把何花按回了原位。
自从何肆与杨宝丹私定终身之事被何三水夫妇知道后,对于何花都是心怀一丝歉疚,尤其是本就待她半个女儿半个儿媳的齐柔,更是嘘寒问暖,态度近乎谄媚了。
何花想起李嗣冲说她矫情,不识好歹的话,一旬之前,犹在耳畔。
她摇了摇头,笑道:“娘,我又不是客人,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啊?肘子没买吧?我去买。”
齐柔马上就要掏钱。
何三水快一步说道:“我和小四去吧。”
齐柔轻声道:“你们爷俩,哪里是会买菜的主儿,可别卖到坏肉了。”
何三水点点头,“那叶子也一起去吧。”
推枣磨输了好几盘的何叶,此刻正埋头偷吃着已经输出去的饽饽,抬头含糊不清问道:“我能不去吗?”
何三水佯怒道:“你这脸都圆成啥样了?还不赶紧动唤动唤?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何叶小声道:“都说养女儿赔钱货,不嫁不就不赔了?”
何三水气笑道:“那是货砸手里了。”
最后何叶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和姐姐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父子俩。
何三水当即皱眉,按耐不住问道:“小四,你这身子怎么回事?”
何肆安慰道:“爹你别担心,这是好事。”
何三水即便心疼儿子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冷着脸道:“没看出来哪里好了,就你现在这样子,你师爷死的时候都没你瘦。”
何肆心道,“您可真是师爷的好徒弟!”
他想了想,解释道:“爹,你可以理解为我之前生病了,现在病好了大半,病去如抽丝,就是磨人,只要病除根了就好,至于身子,早晚能调理回来的。”
何三水抓住重点,“好了大半?”
何肆点点头,“所以还要再回蝙蝠寺一段时间。”
何三水也不管刨根问底,只是问道:“能好透吗?”
何肆笃定道:“当然!”
何三水只能选择相信儿子,松了口气,感慨道:“真是欠了宗海师傅这天大的恩情啊……”
何肆心道,“还有李大人。”
虽然人分三六九等,人命天生就贵贱有别,但每个人的性命于己而言,都只有一条,都是无比宝贵的。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父子之间,若是两人都是寡言少语之人,只要不是无话可说,不必多话,三言两句,倒是足够撑起那份压人的沉默。
何肆主动问道:“爹,喝酒不?”
何三水看向儿子那憔悴的模样,没好气道:“喝个屁!”
何肆想起杨元魁那句歪理邪说,当即付之于口,“医酒不分家嘛。”
何三水冷哼一声,“哪里听来的狗屁话?”
何肆看着父亲,似笑非笑道:“宝丹爷爷那里。”
何三水当即哑然,悻悻补救道:“既然是那老爷子说的,那应该是有几分道理的……”
何肆莞尔一笑,“他和你一样是个酒鬼,你们应该聊得来。”
何三水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家里只有烧锅酒了,太烈,我去打点温和的莲花白来。”
京城寻常百姓家常喝三种酒:二锅头、莲花白、菊花白。
这三种酒被好事者喻成儒、释、道三家。
其中莲花白乃是以白莲花蕊入酒酿成,酒液清澈明透,洁白无瑕,与释门真意相合,以酒质柔和、芳香宜人著称。
何肆拉住了何三水,说道:“不用,烧锅就好,有花生米配毛豆不?”
何三水没好气道:“没有,只有铁钉,针线,咸鸭蛋。”
何肆哑然失笑,知道父亲在说气话,“那不是隔壁铁牛大哥的家中常备的下酒菜吗?”
按理说一个杀头手艺在墩叙巷里能排第三,在齐金彪齐爷和父亲都退下行当金盆洗手之后,李铁牛就该是墩叙巷首屈一指的刽子手了。
他的生活本不该如此拮据。
奈何他除了嫖,吃、喝、赌都沾,每年惯例只有秋罚时候是囊里有钱的。
没钱时候酒瘾犯了,铁钉那口铁腥味竟真能当下酒菜。
钉子蘸盐水或醋,嘬一下钉子喝一口酒。
日子稍稍好过些的时候,就用针线穿过咸鸭蛋,抿着棉线上沾染的红油蛋黄的滋味下酒。
每次见他因此被人打趣,何肆还怪不落忍的。
虽然他穷得活该,并且和自己也没什么干系。
何三水听儿子提起李铁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他祸祸了自己一大坛鹤年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