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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上明明有着老头子的一刀的,他们应该怕自己才对。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何三水睁开鲜血朦胧的双眼,盯着天上最为绚烂的吴恏和庄欢一战。
可笑自己杀人过百,大师兄却说杀那些五花大绑引颈就戮的死囚不算杀,一个没有正儿八经杀过人的人屠传人,委实可笑又可怜。
何三水此刻心中所有想法都是因为那一念嗔心起,好似烈火焚烧功德林。
手中屈龙之上黯淡无光,上头那属于氛氲肉身的鲜血还有红白之物滴答流淌,郁气从隐而不发变为引而不发。
何三水七情过极,肝阳化火肝,不知不觉已经烧干了心血,步入油尽灯枯之境,却是没有昏厥、发狂、呕血。
呵呵,既然没有杀过人,那就从杀了自己开始吧,这一刀,老爷子在天有灵,保佑你取名为“四”的徒孙,希望您老感念自己的决意,便使这一刀……如有神助!
齐济虽然武道稀松平常,好歹是富可敌国的财神爷,关外道离朝新筑、修葺的三道长城有三成都是他掏的银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眼界并不受限于实力,隐隐感觉现在的何三水状态不太对劲,有些舍身求法的壮烈。
齐济轻轻开口,“姐夫?”
何三水喑哑说道:“帮我回头看一眼。”
齐济心领神会,依言照做,果真见到自己的姐姐倚靠后山山洞,虽然双目缠着纱绢,却是做翘首之状。
何三水干笑问道:“她在‘看’吗?”
“在的。”齐济再次扶住何三水的胳膊,却是感觉到刺骨的冰寒,其中气机凝滞,如冰泉冷涩,却是被刀意强行推动,好似凌汛之声透过躯体,不断传出,却只落在与他有躯体接触的自己耳中。
何三水只是微笑,不敢回头,怕自己因为这一眼,丧了这不畏死之心。
“姐夫……”齐济欲言又止。
何三水有些欣慰,刀意不断积蓄,还有片刻就要溢满而出,本身也是死在顷刻,断断续续说道:“你这声姐夫啊,终于听出几分真心实意了,以前是我混账,对不住你姐,你瞧不上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怕以后没机会弥补了。”
齐济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何三水再一次推开了他的搀扶,双眼死死盯着空中那一战。
终于到了福至心灵的一刻,何三水一跃而起,这个不修武道果位的未入品武人居然冯虚御风。
王翡在李铁牛双拳之下累累若丧家之犬,只能狼狈逃窜。
就要一记手刀结果戴平的兰芝忽然僵住,转身。
眼里流出霎时骇然,纵然瞬间扼下,却难掩那刹那的惊惶失措。
何三水看向兰芝,咧嘴一笑,是那极其罕见的慈祥之态。
“爹……”兰芝下意识开口。
何三水点了点头,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爹,我就当你是我女儿,以前小时候的事情都记着吧?”
兰芝点点头,呆若木鸡,知道就是自己现在出手,也是亡羊补牢。
何三水轻声说道:“以前我总把你当成拖油瓶,非打即骂,还理所应当当作是管教女儿,爹对不住你,现在跟你道声歉……但是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舌头牙齿都有磕绊,咱们一家人,万万不该这样的。”
何三水抬起手,高高举起,兰芝呆立空中,忘了躲避,结果就是轻轻落下,那双粗糙大手摩挲兰芝脸颊。
何三水满心通透,却是哽咽道:“爹从来没有教过你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教训你啊,我要是个负责的父亲,咱家或许都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说完,何三水越过兰芝,朝着吴恏庄欢那处雷池禁地步去。
这一招刀法,不是天狼涉水,不是连屠蛟党,不是铁闩横门。
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刀挥出,就像刽子斩首那不会反抗的死囚一般。
庄欢眼里闪过些许惊慌,这一刀不足以要了她的性命,可再加上眼前这个吴恏,却也够了。
一时间,屈正镇雨招来,圈禁庄欢;朱全生也是负伤脱离火海,使出信手斫方圆禁锢飞身托迹;如意焰花上师役使无量鬼神眷顾的大黑圣主从天而降,如影随形庄欢身后……
所有人都是不计代价,即便下一刻自己会重创乃至身死。
同样也有与其对垒的谪仙一一出手化解对应秘术,给庄欢这个唯二最强者开辟退路。
老赵直接出动身后六面靠旗,“乾”“坤”“无”“敌”“神”“拳”,六面靠旗凭空成阵,拳意流淌之时,好似绝天地通一般。
与之鏖战互有胜负的璃安也是出手,乃是先用飞身托迹,再用李代桃僵之法,以遁入虚空的自己深入虎穴,替换出那几乎就退无可退的庄欢。
庄欢虽然惊怒交集,但心中却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刀,是璃安为她挡下的,承情了。
可就是那转瞬而逝的松懈,却是直接叫庄欢双目突出,再无生机,难以置信地转头,只见璃安立在原地,面带嘲笑,轻声说道:“庄欢道友,一路走好……”
吴恏一刀,何三水一刀,同宗同源,两人都是人屠一脉的传人,一个开山,一个关门,又都不是走的武道六品。
两道刀罡叠加,水乳交融,不分你我,真就绽出了数倍的威势。
两刀,也是一刀,过后。
庄欢烟消云散,好似从来没有来过这瓮天一样。
璃安身上的灵气虽然消耗不少,但本来也是吃多了,类似肥伤,这会儿吃了几口庄欢道友的遗馈,便是满足了。
璃安感觉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惊讶,有不忿,有鄙夷,有唾弃。
原来璃安之前说的小心他暗箭伤人,是真的!
璃安耸了耸肩,一本正经道:“诸位不必这么看我,兵对兵,将对将,势均力敌,永远不分高下,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不若现在这样,大家都分到灵气了,个个都变强不止一筹,咱们先从最弱的开始杀起,死了一个庄欢道友,死得其所,优势反倒落在我等手中,等出了瓮天之后,我自会向她本尊赔罪的,而现在,是我们收园结果的时候了。”
璃安并未寄希望于这三言两语就能粉饰自己背刺同盟的小人行径,只是自己并未得到实际好处,却甘愿做了千夫所指的恶人,这些获益匪浅的道友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装腔作势、道貌岸然。
要是自己真的一片丹心的话,那该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