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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来微微一愣，回神间红了眼睛，他开口，嗓音嘶哑，抿着唇许久才应了一句，“多谢公主！”
这事儿，他都已经忘了。
福来是沈家门客的孩子，虽然从很小就跟着卫星阳，可还是作为伴读的身份，是卫星阳九岁那年，陈贵妃这个自以为是“母妃”说什么男女有别，福来想要继续留在宫中，怕是不合规矩。
卫星阳当时就说，“让他滚回沈府，反正也是个笨手笨脚的，本宫正看不顺眼，以后再也别让本宫看见你。”
卫星阳原本以为这样可以让福来逃脱厄运，谁知，三日后她还是见到福来了。
是卫汐颜将她送回千秋殿的，美其名曰福来跟着她久了，最为贴心，提拔成长公主的贴身公公伺候正合适。
还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不过就是断子绝孙而已！”
卫星阳气的发抖，可那时，她却无能为力，她没有搭理福来，转身就回了寝殿将自己关起来偷偷的哭了一场。
可半夜她还是忍不住，跑到了福来的塌前，抹了一把泪，举起三根手指起誓，“福来你听着，我卫星阳今日对天起誓，你所受之苦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福来，你相信我。”
福来蒙着被子，哭的泣不成声，可他咬着手臂，嗡声应了句，“我……奴，奴才，奴才信您！”
从那一句奴才开始，福来恪守本分，尽心尽力。为了保护卫星阳，他闻鸡起舞，披星戴月，终是习得一身高强武艺。
一开始，卫星阳对福来极好，可就是这种好，却被陈贵妃视为僭越，大骂福来不懂规矩，害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卫星阳便明白了，对他好便是害了他。
她开始故意在人前打骂福来，陈贵妃抓不到把柄便不好发难，渐渐地，宫中的人都怜悯起福来了，说他尽忠职守，为人和善，就是命不好才摊上卫星阳这样的主子，太可惜了。
一句话，卫星阳记了十年！
似是在她心口压了一块巨石，使她日不能欢，夜不能寐。今日她终于得偿所愿，让卫汐颜也体会到断子绝孙是什么滋味！
可明明是大仇得报，卫星阳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报仇雪恨又能怎么样呢？
福来失去的东西，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还是要强大起来！
只有强大到坚不可摧，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福来，我们走。”
卫星阳话音刚落，陈贵妃突然厉声喊道：“等等！”
她目光血红，不甘心的问，“这纸条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毁掉了，你是从何得来的？”
将死之人的问题，原本可以不回答的，或许是想让她更加痛苦吧，卫星阳唇角隐在一丝怜悯的笑意，凉声道：“自然是从父皇那里得来的。”
陈贵妃震惊，“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卫星阳嗤笑，“我们各自陷在自己的算计里，而什么都知道的，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看着陈贵妃的样子，卫星阳突然发觉她很可怜，身陷囹圄半生，为了虚无缥缈的圣宠变得面目全非双手沾满了鲜血，可到头来却从未看清过枕边人！
这是多么残忍的嘲讽？卫星阳轻笑，睥睨着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的陈贵妃，“我母后是死于难产，你以为是你害死了她，其实，她不过是死于父皇的默许罢了，一如今日，你此番境地，也是他的默许，从头到尾，你们不过是他纵横捭阖的棋子罢了！”
卫星阳嗤笑出声，不知是在嘲讽陈贵妃，还是嘲讽自己的生母，云淡风轻道：“娘娘，帝王家可不生情种！”
“卫初寒！”陈贵妃一声嘶吼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在房梁残缺不全的白绫上更显凄凉。
白绫不知愁，随清风起舞，没良心的晃着……
从玉芙宫出来，福来还在问，“陈贵妃生性狡诈，公主将她谋害皇后娘娘的罪证留下，她翻脸不认怎么办？”
“不会。”
“公主为何如此笃定？”
“人活的不是命，而是欲，陈家倒了，圣宠不过虚妄，一生所求如泡影幻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福来听不懂，但觉得公主说的便是有理，又问：“那卫汐颜呢？”
卫星阳轻笑，“你瞧见她看本宫的眼神了吗？那种恨，是我曾经看贵妃的样子，她要活着，死了哪有活着遭罪？”
福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想到，后日公主便要离开皇宫了，略有感叹道：“只可惜，这太平日子过不了两天，公主便要嫁到相府去了……”
“呵呵。”卫星阳笑了，她目光幽深，淡道：“人活着要什么太平？宫中的事儿办完了，也该出宫去找找那些藏起来的老相识了。”
第二天一早，玉芙宫就传出了噩耗，陈贵妃自缢了。
原本以为会掀起什么风波，可谁知卫初帝置若罔闻，随口一句“葬了吧！”就此了事。
宫人唏嘘不已，昔日无边儿的圣宠也似镜花水月，终是难以逃脱人走茶凉的结局。
仿佛就只有卫汐颜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抱着陈贵妃的遗骸不肯放手。
接下来几天，福来仔细的收拾着卫星阳出宫所需的物什，本来这个牢笼一般的宫殿，除了苦难鲜有欢愉，这眼瞅着要离开了，竟还生出几分不舍的情愫来。
卫星阳觉得麻烦，拧了拧眉心数落道：“你当那相府是茅庐还是破庙？姜舒闵穷死了吗？什么东西都要从宫里带过去？你怎么不去找几个木轮子直接把千秋殿推到相府去？”
“哎呀！”
福来皱眉解释，“这些都是公主平日用惯了的，若是换了其他，奴才怕公主用不习惯。您瞧，这软帐要带吧，锦被要带吧，木枕要带吧，还有这个蒲扇，七月流火之时公主不离手的，出了宫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东西自然是要带全的。”
这时，窗棂微动，眼前黑影一闪，飞鸽稳稳落在卫星阳面前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