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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荔觉得祁炎真的有颗七窍玲珑心，挺敏锐的。这不是所谓身为演员的天赋，这就是祁炎得天独厚的技能，比其他人更能对身边人的情绪产生感知。
但她也还没理清自己短暂的、虚妄的、一闪而过、突如其来的情绪，甚至都不知道来源是什么，所以她无法回答。
祁炎依旧保持着抬眼看她的姿势，一双桃花眼带着潋滟的光，比平时看着更锋利、更直白。
白荔觉得他此时的眼睛像是某种不具备任何感情的精妙仪器，能看穿人的心事，让一切情绪都无处遁形。
白荔若无其事地垂下眼，随手舀起一口馄饨，明明是晾凉了要放进嘴里的，稀里糊涂地又放回了碗里，“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排名的事。”
好在祁炎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把手边没动过的绿色果汁往她手边推了一下，“昨天推给你的律师加了吗？”
“没，昨天时间太晚了。”
实际上是白荔觉得这事不好麻烦祁炎，就没加。
祁炎洞若观火地看着她，“今天时间又太早了。”
“是。”
“随便你。”
这话听着就带点情绪了。
祁炎确实气，真觉得没辙了，这人油盐不进。他埋头三两口把盘子里的三明治解决完了，喝了口水硬生生咽了下去，决定不再跟她说一句话。
白荔还在吃，心不在焉地把一个馄饨从碗里、盘子里反复地倒腾，馄饨都看不到什么热气了，始作俑者莫名瞧着还有种委屈劲儿。
祁炎吁了口气，又开始自我反省，白荔说的也没错，昨天确实太晚了，今天也确实太早了，她公司那边还没消息，也不一定需要律师。
他在这儿着什么急呢？瞎忙不是吗？人需要不会自己找？恼羞成怒是不是？就因为擅自做主的关心被人拒绝？
不体面啊祁炎。
就这么想着，一会儿又把自己说服了。
“不想吃就不吃了。”他说，“把蔬果汁喝了吧。”
“没事。”
白荔抬头看了眼自助厅大堂的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不早了，还要回去洗澡换衣服，一口一个把馄饨扒拉进嘴里，又端起那杯绿油油的蔬果汁，屏住呼吸往嘴里灌。
谁减肥时没喝过堪称黑暗料理的果汁呢？
青瓜、青菜、菠菜、苦瓜，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为了饱腹感更强偶尔会加上香蕉和牛油果，混合搅打之后喝起来就像是某种呕吐物。
白荔最讨厌喝这个了，一方面是因为上述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很讨厌一切像粥的食物。
谢女士是个独立、前卫的女性，从小到大，谢女士放寒暑假的时候，都会把白荔送到外婆家或者奶奶家，自己出去旅行，或者在家独处。
这段时间谢女士就是谢女士，不是白荔的妈妈，也不是老白的老婆。
老人肠胃不好，且信奉喝粥养胃的理论。白荔每年都会有那么三个多月的时间，是吃着一碗又一碗的粥活下来的。
导致白荔长大后尤其讨厌喝粥，以及一切像粥的东西，比如搅打成糊状的蔬果汁，以及加很多料的奶茶。
意外的，这杯味道还不错。味道很简单、清新，白荔一口下去只喝到了清爽的黄瓜味儿，和一点酸酸甜甜的青提味。
但也只是好了一点而已，改变不了本质上是蔬果汁的事实。一杯份量不少，到后面就是纯靠灌了。
祁炎在短短的两三分钟里目睹了她表情的反复变化。
人的口味是有不同的，祁炎知道他能接受的不代表白荔能接受，但这杯就只有黄瓜、青提和一点蛋白粉，按理说应该不会难喝成那样。
白荔放下杯子，干呕了两下，趁他开口之前摆了摆手，手捂在胸前，“不难喝，我的问题。”
喝这种东西不能往呕吐物这种事情上联想，一旦想到，后面的每一口都在快吐了、和已经要吐出来之前反复横跳。
祁炎把她的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看着白荔端起来，喝了两口压下去那股难受的感觉，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在备忘录里记：不喜欢喝蔬果汁。
白荔脸上的菜色直到围读开始都没有退下来。
网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剧组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网上目前除了官方的公告，和几个涉事节目的官方道歉信外，目前涉及其中的爱豆没有一个出来说话的。大家都很好奇后续的解决方法。特别当八卦对象就在身边时，就更克制不住了。
白荔从进到围读室开始，一路上，工作人员和同组大小演员的视线都若无其事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也都还不太熟，没人好意思真的上前问。
除了纪欣。
“白荔怎么了？”纪欣一进来，看见她就问，“脸色好差。”
白荔一早上本就烦躁不安的心更烦了一点，她再迟钝也听得出来什么是挖苦，什么是关心，脸色冷了下来，“没事。”
纪欣温温柔柔地笑了下，夹枪带棒地说：“你说出来我们听听啊，在场都是前辈，哪个给你出出主意，帮帮忙。”
网上有个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白荔觉得纪欣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白荔也就花了一秒时间，在“忍”还是“不忍”之中考虑了下，做了决定。
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纪老师还蛮照顾后辈的嘛——”
白荔没还张嘴呢，就听见祁炎清冽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她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祁炎面无表情地吐出下半句，“昨天看到你围读结束后单独指导段昊，今天又来关心白荔了？”
“单独”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依然是懒散的腔调，但其中的深意又格外耐人寻味。
听不懂的人尚且还在回味其中的意思，知道些内情的人彼此胆战心惊地对望一眼，都能闻到空气中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味道。
白荔的心突地一跳，她来不及反应这是什么情绪，已经就着先前的姿势看向脸色发白的纪欣，“纪老师，谢谢您关心，我还好，有时间您可以充实自己，多背背台词。”
纪欣虽然是影后，但不是科班出身，台词从出道起就被人诟病的。十部电视剧十部都是配音，只有电影才肯用原声。传闻她电视剧都是不背词的，背了也没用，还是要后期配。
这次围读，白荔也发现了，纪欣的台词真的很差，就这么念，有些话断句都断不清楚。
白荔不是存心在这个时候倒油，她从来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性格，之前不说，只是想着刚出道，作为后辈要有礼貌，心大一点，一笑而过。
但纪欣对她的恶意从初见时就乍然存在了，一而再再而三，没有消停的迹象。再忍下去，她就真成了出气筒了。
裘真掐着点进来，碰巧把几个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干巴巴地斡旋，“别聊了，开始吧。”
祁炎这时候却站起来，径直看向裘真，“导演，我听说围读结束后，剧组会再考虑一下各个角色的演员是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