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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清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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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五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震动了所有士人。事情的起因并不大,永昌太守曹鸾上书皇帝,请求解除自建宁二年以来对党人的禁锢,然而此举却触怒了对宦官言听计从的皇帝。曹太守自己丢了性命不说,由此还引发了禁锢令的扩大化,党人亲属五服以内,永不录用。事情演化成如此结果,恐怕是曹太守始料未及,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于是无数青年士子受此牵连,大至仕途受阻,小到婚姻受累。

颍川人钟繇便是受此事牵连,失了一桩婚约。本来钟家多年以前就因禁锢致仕归乡。钟繇也因此没能获得举荐,只在乡里教教孩子读书挣些嚼用钱。前几年钟繇曾经定了一门亲事,奈何女方家里一定要得了丰厚的聘礼或者钟繇能有个官职才肯把女儿嫁出。钟繇少年丧父,读书的钱也是叔父出的,如何能拿得出丰厚的聘礼。这婚事便一直拖着,后来女方眼见姑娘年岁见长,钟繇出仕无望,便匆匆把女儿嫁掉。前些日子,钟繇好容易又议了一门亲事,可是皇帝诏书一下,女方又反悔了。

即便心大如钟繇也很气馁,写了一封信给荀攸。荀攸给爷爷守完孝,回了广陵,冒了邻居王四的名字,替他服了兵役,因识文断字混了个文职,平常代人写写家信,人缘不错。钟繇的信寄到的时候荀攸已经收拾包袱准备溜号。荀攸去马厩牵了马一边走一边看完了信,咕哝了一句:“还真是难兄难弟。”随手往包里一塞,跨上马绝尘而去。

六月的某天,刚过晌午,钟繇一边在思忖什么时候能收到荀攸的回信,一边准备出屋遛遛醒醒神;出门抬眼就看见荀攸站在面前。钟繇指着荀攸愣了半天才开口:“你不是在淮阴服役么?是不是你的身份被人发现了?”荀攸一把扯住钟繇说:“嘘,元常哥,进去再说。”进了钟繇那间小屋子,荀攸熟门熟路找到了茶壶,提着壶猛灌了一阵,才开始说话。“我让给人告发了,”荀攸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过了一会又说,“我爷爷从前治过许多许多宦官亲属的罪,告发我的这小子他爹就是我爷爷在任的时候杀的。”钟繇捋着下颌上的短须盯着荀攸说:“估计你也得罪过这人吧,算了,这不是重点不说了。你怎么跑出来的?”荀攸满不在乎的说:“人缘好,没办法。”眼看钟繇脸拉了下来,荀攸知道钟繇担心自己,于是一口气说完:“这小子去郡守那里告发我,正好都尉在和郡守说话,都尉和我关系不错,立时来告诵我,马也是他给我的,你那信到的时候我刚出门。然后我就一路奔过来了。”“都尉把你放跑了,他如何给上峰交代?”“没事,他给我报了个外出公干,途中溺亡;而且郡守最近也牢骚满腹,又不待见告密的那小子。不然我能跑的这么顺当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钟繇拍拍荀攸的肩膀说:“我去信给你以后才听说,你的婚事也黄了。别太难过,好歹我陪着你呢。呵呵呵。”荀攸一把拍掉钟繇的手,笑着说:“元常哥,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气我啊,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么。”“你要听什么?”“比如祝我这次回来就找个好姑娘啊,什么的。”“诶,你这次回来是娶妻的?我还以为是来安慰我的呢!”“安慰你写信就行了,这次回来一定要把婚事办妥。”“那我就更说不出好话来了。”钟繇假装生气的说。荀攸也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在那嘀咕:“嗯,或许他们家有别的姑娘愿意嫁我也说不定啊。哈哈哈哈。”“喂,荀攸,你听没听我说话啊!”钟繇佯装去揪荀攸的耳朵。荀攸笑着跳开,跑出去,“别揪,就剩一多半了,不太管用,揪掉了就彻底听不见了。”钟繇也跳起来,追了出去。两人闹了一阵,荀攸靠着院子里的一棵树一边喘气一边说:“我去河里洗澡,元常哥你去不去。”钟繇也喘着气说:“不去,洗澡不能在院子里洗么。再说了,我昨天刚洗过。你早点回来,我去整两个菜,回头叫上仲豫一起吃。”“那我去了,哈,元常哥,要是我遇见个姑娘,你别后悔啊。”钟繇脸一板:“斯文,斯文,书都读到布眼里了么。”荀攸敛了笑容,正色而去。

潠水离着集镇并不远,荀攸来到小河边,褪去身上的衣衫,只留了一条小裤,寻了一棵歪脖子树把衣服挂上去,一个猛子扎到河里。顺着河游了一段,又逆着水流游了回来,冰凉的河水沁人心脾,荀攸只觉得万分惬意,索性躺在水里顺水飘着。飘了好一会,荀攸猛然睁眼,发现已经飘出去很远了,才慢悠悠的往回游。

看见那棵歪脖子树枝叶都垂到了水面上,荀攸一个猛子潜了下去,绕开了那些枝丫才呼啦一下从水里冒了出来,才准备上岸穿衣服,却见一个洗衣服的姑娘惊讶的望着自己,手里的棒子也掉在河里顺水漂走了。荀攸也没料到来了一个洗衣的姑娘,僵硬的笑了笑转身去把棍子捞了回来。那姑娘红着脸接过棍子,一双眼睛却在示意荀攸快点走开。荀攸不知道那姑娘怎么一直盯着自己,于是也盯着她。对瞪了一会姑娘先想起了这样盯着一个精着身子的陌生人看不太好,随即诶呀一声惊呼,背过身去。荀攸听那姑娘一声尖叫,也吓的一哆嗦,趁姑娘背过身,呼啦一下从水里窜了上来,三两下套好衣服,整整衣襟,这才端着步子,绕到那姑娘面前,行了个礼,说:“在下荀攸,惊扰了姑娘,还请海涵。”那姑娘原先闹了个大红脸这会儿连耳朵也一起红了,却仍落落大方的说:“此河非荀家所有,亦非我阴家祖产,君自濯身,我自浣衣。”荀攸听这话,笑笑却不做声了。那姑娘低下头,盯着荀攸的脚下,地上有一摊水渍,刚刚荀攸匆忙之下,没把湿裤子换下就套上衣服,现在水滴了下来。两人沉默了一阵,那姑娘小声说:“公子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荀攸闻言才猛然想起刚才慌慌张张就把衣服套上了。荀攸不好意思的冲那姑娘笑笑:“某失礼了,告辞。”于是拔腿飞奔而去。阴家姑娘看着荀攸的背影,轻轻笑了笑,带着满脸的笑意又开始洗衣服。

钟繇这头刚收拾了几样小菜,左等右等总不见荀攸回来,正和荀悦商量着出去找找,只见荀攸慌慌张张跑进了院子。荀攸一边喘气一边说:“元常哥,我跟你说,我在外面,真遇到个,姑娘了。”“这有什么稀奇的,街上人来人往。”钟繇刚想再挤兑两句,忽然发现荀攸下半身袍子全湿了,“诶,你怎么弄的,快点换衣服去。”荀悦在一旁看着,淡淡的笑着。荀攸哈哈笑了一声,飞快的跑回屋里换衣服。

钟繇和荀悦叙了一会,荀攸换了衣服出来,一声不响的坐下。荀悦笑着说:“小攸,说说,怎么如此狼狈的回来了?”钟繇专注的看着荀攸的脸,希望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荀攸扫了钟繇一眼,无视了探究的眼神,正经八百的对荀悦说:“悦叔想听?”荀悦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句:“是元常想听”,被钟繇一个眼神制止了。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是…………啊”荀攸忽然哈哈一笑:“我本来就是要说的啊。”钟繇和荀悦交换了一个“被耍了”的眼神。

荀攸呷了一口茶,吸了一口气:“简而言之就是我去河里洗澡回头发现我放衣服的地方有个姑娘在那里洗衣服她不肯带上衣服走我也不愿意不穿衣服走结果都很不好意思我才逃了回来。”听的二人想了一会才回过味来,于是荀悦吞吞吐吐的说:“那,小攸你是那个,呃,相中那个姑娘了么?”“悦叔,您真会想,她可是阴氏女。”荀攸一本正经的说。钟繇闻言,心想,看样子真相中人家了。荀悦没有听到先前荀攸和钟繇讲的话,以为自己想差了,于是脸颊微微红了起来。钟繇本想揭了荀攸老底,可是看着荀悦害羞的样子又觉得很有趣,便只低了头吃菜。荀攸盯着堂叔绯红的俊脸,打趣道:“悦叔都娶了妻,怎地如此面皮薄。不过,我确有此意。”荀悦无言,转头对钟繇说:“元常,你真不厚道,明明说好了一起套小攸的话,你倒在一边呆看。”唬的荀攸和钟繇齐齐起身作揖赔礼。

荀悦也没真的生气,哈哈一笑:“小攸要是真看中了人家,为叔倒可以帮你上门提亲。”荀攸微微摇了摇手:“悦叔先别急,还得再计较计较,到时候恐怕还需找叔父来办这事;就是订了亲,后面还得一套事情呢,我可什么都没有。”钟繇沉重的点了点头,对荀悦说:“仲豫,当时你聘礼置办了多少?”“哪有什么聘礼,就把我家里的典籍打了包,装了一车拖到女方家。女方家里略有些不满,内子倒是贤惠,说服了她家人,回的嫁妆都是些实用的。还把聘礼送去的典籍一并带来了。”荀悦半是无奈半是自豪的说。听了这话,荀攸和钟繇都闷声不语,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会,钟繇用力拍了一下脑门,说:“算了,不想这些了,吃菜。”荀攸跟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不想了,该有的自然有。”看着两人抄起筷子猛吃菜,荀悦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总算这两人自己放开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解呢。

荀攸在书院住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回去拜见叔父荀衢。荀衢早些日子就回了颍川,为着荀攸的婚约回来交涉。叔侄二人谈了一会时局,话题自然由党锢案转到荀攸的婚事上来。荀衢满脸歉疚的看着侄子说:“这事都怨我,当初太着急定下婚事。看着阴家也是名流世家,就同意了,没想到现在闹到退婚这地步。”荀攸无所谓的笑笑:“叔父莫自责,他们若无意,我也不会上杆子巴结他。”“小攸,你这婚事……”荀衢踌躇了一会“若本地世家都没有合适的,还是从小户人家选个品貌端庄的吧。”“叔父不必烦恼,此事侄儿自有主张,到时候还要麻烦叔父去提亲。”“小攸你打算怎么办?”“若阴家有合适的自然还是从阴家选,这个阴太守也答应的。若没有,再看其他世家吧,都没有的话,就按叔父你刚说的。若颍川没有就去其他地方。若能从妻族获得助力固然好,但妻族太强也是麻烦。”荀衢若有所思的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小攸…………”荀攸想了一会说:“明年我行了冠礼之后,准备离开颍川。不拘去哪里,就是四处走走。”荀衢沉吟了一会说:“没成亲的话出去走走也好……”荀攸不等荀衢把话说完,赶紧说:“成亲了就带着家眷一起走。”荀衢嗤笑了一声说:“你这孩子。”荀攸打个哈哈把这事带过去。叔侄俩又叙了一会,荀攸起身告别。“小攸这次回来还住书院?不住家里么?”“嗯,反正也不常住,以前用的东西还在书院,住着也方便。悦叔和元常也都在,正好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