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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昏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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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对于荀攸的昏礼很是上心,办起各项事务来竟是以他为主,荀衢荀悦等人只是从旁协助;他本就是干脆利落的人,又有父兄指点,纳吉、纳徵、请期都很麻溜的办完了,婚期就定在腊月二十九。荀攸本想把婚期定在十月,荀衢是过来人便劝道,女方那边需要准备嫁衣和四时的衣物,这边昏礼那日的各种用度也要慢慢准备。听叔叔这样说,荀攸只好同意,耐着性子去准备。

采荇派人送来一身夹衣,说让荀攸试试,不好的话还拿给她改。可巧钟繇和荀彧两个也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着,从党锢案一直聊到各人小时候的趣事,钟繇眉飞色舞地讲着小时候遇到的那个神奇的相士。可惜让送衣服的人给打断了,当下也不聊了,只催着荀攸试衣服。荀攸也不矫情,当着二人的面就换起衣服,送衣的仆从知趣的退了出去。“公达,你好歹也背着人换衣服啊。”荀彧笑着嚷嚷道,钟繇却是习以为常的看着他宽衣解带。“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荀攸笑着,抻着衣服的折痕嘴里愉快的哼唱着。“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嗓音苍凉而雄劲,但是这会儿他满心的愉悦都渗透到歌里,便显出豪迈来。荀彧打着拍子,笑道:“这原是抒发哀思的,给你唱的好似得胜归。”“哀者见其哀,乐者见其乐,全凭本心。多少年没人为我做衣服了。”指尖划过,传来布料的柔和,荀攸如是感叹。钟繇噗嗤一声笑出来,“合着你之前在铺子里订的都是麻袋?”“哎,那不是为我做的,是为钱做的。”

说话间荀攸系好了腰带,挂上新打的宝剑,左手按着剑,右手往身后一背,“怎么样,合适不?”“精神。”“潇洒。”“英武。”“倜傥。”“隽逸。”“貌美。”“停,停,停。问你们穿着合适不合适,没叫你们评价我的长相。”荀攸看着俩人一敲一搭越说越不靠谱,赶紧制止。钟繇上下打量了一遍,“没问题啊,又精神,又潇洒,英武不凡,风流倜傥。荀彧你说是不是。”“确实比之前精神很多啊,”荀彧用手支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忽然一拍手,“公达你太不讲究了,早这么打扮一下多好。”“早用不着啊,费那精神干啥。现在不是有人给我打扮了嘛,”荀攸试了一番又脱了下来,“这天穿有些热,过两天就能穿了。”又到门口唤来了仆从,“告诉你家主人,衣服挺合适,我留下了。”

自从得了采荇手制的衣服,荀攸也不再抱怨婚期太迟了,只一心一意的操办起昏礼要准备的器物食馔。期间采荇又人让送来一些衣服,有昏礼那日的礼服,还有过年的新衣;荀攸试了礼服,觉得十分合适,余下的也不试了,只让来人带话回去,叫采荇悠着点做,别累着。

到了腊月二十九那日,天气晴好,偶尔刮些冷风,太阳底下一晒又暖洋洋的了。荀攸一早起来,指挥着仆从在院子里搭起青庐。所谓青庐是学的游牧民族,一顶四方的青色帐篷,一面开了门,门对面连着有顶的帷帐一直通往卧房的门。帐内设一小案,案旁有两张坐席,席边有一个炭盆,有火把插在地上,只是此时并未点燃。近黄昏的时候,案上会陆续摆上肉酱肉干烧鸡烧鸭干菜等吃食,醴醪等酒水,顶重要的还有合卺杯。这对酒杯非金非银,也非玉石漆器,乃是一个匏瓜对半剖开用一根红绳系着细腰处,就成了合卺杯;取醴醪之甜匏瓜之苦而喻夫妻同甘共苦之意。看着这边青庐已经搭好了,荀攸又溜到宴客的大厅查看进度。今天客人是不会少了,坐席已经从厅内摆到院子里,门口还摆了些无案的席位,专门招待临时来讨杯酒吃的人。看着仆从有条不紊的布置着,焦躁的心情略略平静下来,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个荀彧,一把掐住了荀攸的胳膊。“公达,叫我好找,别看了,赶紧去吃点垫垫肚子,午后还得穿衣打扮。然后我们去接人。”荀攸扫了一眼荀彧身后站着的荀祈荀谌,“就我们四个去?”这三个也不答话,三面夹击挟持着荀攸就往灶上去,“四个还不够啊,还有驾车的,奏乐的,扛火的,一二十号人呢。”荀彧仔细的报着人数。

草草吃了些饭食,四个人各自去梳洗打扮,那三个还是童子,只需梳个丫髻,穿件颜色鲜亮的夹袄就完事了。这三人打扮完了来找荀攸时,他还在拙手拙脚的一层一层套衣服。三个少年一边看着,都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荀谌三两下跳到荀攸面前,笑的见眉不见眼,“公达贤侄,要为叔帮忙嘛。”荀祈到底不愿意一直看哥哥笑话,笑了一会,还是走过去帮忙扣上腰带的扣子,又在腰带上挂了一串玉玦。一阵折腾之后打扮停当,叔侄三人仔细看去,见那新郎头带浅绛色冠,身穿绛色上衣皂色下裳,缀着一块浅绛色的蔽膝,脚蹬一双皮靴。围观的三人齐齐点头,荀彧赞道,“今天的公达,好像雕琢过的璞玉。”荀攸听了笑的无比灿烂,抻了抻衣服说,“时间不早了,走吧。”

叔侄四人走到大门口,见门口已经停着两架马车。荀攸爬上马车,回头看时,见钟繇站在人群中正伸着头往马车这边望着。钟繇此时也看见了荀攸,于是冲着他挥挥手;荀攸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也挥了挥手。马车缓缓启动,奏乐的吹起笙篪,扛火的点起火把,跟着开动起来。

临近新年,街上人又多了些,有行色匆匆归乡过节的,也有忙忙碌碌准备过年的;行人见着这一队人热热闹闹的走街过巷,也都知道必定是有人娶妻,有闲着的便跟着车走指望着回头能讨杯酒水。荀攸这边带着人不徐不疾的往阴家走着,阴家这头还在紧张的忙碌着。

阴家人也是一大早就开始忙了,女家虽不用宴请宾客,但亲戚还是要招待的,门口又设了席,供前来讨喜酒的人用。采荇早起只匆匆吃了些面饼垫肚,就被母亲赶着去沐浴更衣,忙到下午时总算是穿好了嫁衣,敷了铅粉点了唇。此时正由母亲帮着挽发髻,从发丝传来的轻颤采荇感受到了母亲的不舍,不管之前多么的坚决,现在心中也泛起不忍。她转过身,握住了母亲颤抖的手,未及开口眼圈已经湿润;做母亲的见女儿如此只得收起种种不舍,笑着说,“今天不能哭,快转过去,头发要乱了。”采荇含着泪给了母亲一个笑容,听话的转过身去。不多时梳好了头,母女在房中相对默然,只等着外面来通报新婿来迎的消息。

忽听得外面乐声起,又有许多人闹哄哄的喊作一条声尽情的起哄,侍女忙不迭的进来通报说新婿进门了。采荇扶着母亲站起来,穿上五彩的木屐,轻轻巧巧的走到堂上,往堂下望了一眼,看到了那个沉稳从容的男子和他脸上令人心安的笑容,即将离家的惊惶立时消失殆尽。堂下站着的荀攸也在打量着堂上的女子,看着她绛色的衣裙,发髻上的乌木簪,看着她从惊慌转为微笑的面庞。宾主站定,荀攸上前一步作揖,“在下荀攸,谨守约定,前来迎亲,请予准许。”一旁的摈者答道,“早已准备完毕在此恭候。”采荇的母亲帮她系好束带,扎上佩巾,叮咛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遂将采荇送下堂,交与荀攸;二人拜别,携手登车。

门外坐在车上等着的三人看着越围越多的人,马车几乎寸步难行,头皮一阵发麻,见荀攸已扶着新妇上了车,都一齐回头用眼神求助于他。荀攸笑着说,“看我作甚,你们那车上的东西呢,撒吧。”荀彧闻言忽然想起车上放了好多干果五铢,从脚下拿起两个罐子塞给荀谌和荀祈,自己也拿了一个,三人从罐子里掏了些东西出来,也来不及看是什么,尽力往远处洒,围观的人散开去捡东西了。马车这才启动,荀彧急急的对车夫嚷着,“快点快点,别钱撒完还没到家。”荀攸见车启动,拉紧采荇在她耳边轻言道,“你扶好栏杆,车不太稳。”马车疾行了一段,又陆续有人围过来,三个散财童子此刻也定下神来,有功夫细看手里抓的物件了,遇到小孩子过来就多扔些干果,遇到大人过来,便多扔些五铢。如此一路走到家门口时刚好撒完,荀彧指挥着车夫,让新妇的车走到前面,自己这辆绕到后面,看着荀攸进了门,才把手里最后一把五铢钱一起洒了出去,朗声道,“多谢各位相送,请入内吃杯水酒。”后面跟着的人有的捡了钱一哄而散,也有少部分跟着进去讨酒水吃。

荀攸引着采荇拜见了宾客,把采荇送入青庐道,“你先坐会烤烤火,帐门不可关上,不然会觉得气闷的,我去敬了酒就来。”采荇坐在炭盆边上才烤热乎了,就见荀攸低头进了青庐,往帐外望去后面还隐约可见几个微黑的人影,也看不清是什么人。荀攸见状笑道,“别理他们,横竖就那几个喜欢看热闹的,头一个少不了的就是我那小叔叔。”采荇执壶往合巹杯里倒上酒,感觉帐篷在微微的抖动,外面还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隐约听有人在低声抱怨着只能看见一团黑影什么的。采荇咬着嘴唇努力不笑出声来,荀攸却不给外面那些人留面子,“一群愚夫,我又没关门,非要跑到帐外看。”话虽如此说了,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没谁愿意出来在门口看,只好继续做愚夫,都规规矩矩站了,不再乱挤。

青庐里的两人拿起自己面前的瓢儿,看了一眼短短的红绳,很有默契的往前凑,头碰头的喝了杯中酒。采荇低头看着杯子,掩口轻笑,咕哝着,“这是故意的吧,弄这么短的绳子。”荀攸笑而不语,只是帮采荇布菜,“夫人请用。”两人都是早起就开始忙活,到这时已饿急,忙不迭的开始吃饭,间或互相布个菜。帐外几人看不见只听得话语声全无,只有碗著轻碰的声音,一时觉得索然无趣,走了些人;荀彧按着弟弟扯着侄儿,转头一看只剩钟繇还老神在在的端着手站在边上。帐外几人正眉来眼去时,青庐内灯火俱灭,声响全消,接着房内亮了起来,听墙角的几个又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下,扒着窗沿,支棱着耳朵听里边动静。

房内也设了一案,案上也放着一壶酒,酒具只是普通的羽觞。采荇刚要开口,荀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不能吧,这大冷天的还在外面站着。”采荇很惊奇。“是冷啊,请他们进来喝一杯好了。”荀攸笑笑,走到窗前呼啦一下开了窗子,窗下几人唬的都缩成一团;唯有钟繇个大,实在缩不下去,脑门上被结结实实弹了一下。荀攸伏在窗台上,伸出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笑的古怪,“要不要进来喝一杯?”荀谌刚要答话,被钟繇一把按住,“走吧,去堂上喝。”说着就把几个小朋友都扯走了。“为啥把我们都拽走嘛。”荀谌还想挣扎。“不要问了,快走。”“不玩了,我要去睡觉了。”荀祈年纪略小,忙了一天扛不住了,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钟繇拉着荀谌又去堂上喝酒。荀彧若有所思的缀在后面,看前面几人都自顾自去了,又折回去蹲在窗台下面。

这时房内也灭了灯,采荇轻轻问道,“都走了嘛?”“不一定。”荀攸在黑暗中笑了笑,“夫人不用理会,也是有人爱吹冷风的。”“公达。”“嗯?”“只是叫叫你。”“哦,你可以叫到累了为止。”“公达。”“嗯。”“公达。”“在。”叫了几声采荇就不叫了,只是笑。“该换我了吧,叫你阿雉好不好?”“好。”“阿雉。”“嗯?”“安置吧。”听墙角的荀彧在黑暗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摇摇头走了。

第二天是除夕,照例是要祭祖的,采荇又是新妇,正好行了庙见之礼。接着便是挨家挨户的访亲走友,因各家都有禁锢归乡的,荀家也不例外,这个年人格外齐全。一家一家的拜访过去竟一直到正月完了才全部走访一遍。荀爽并未回家过年,只是在年前的时候送了信回来,信上除了给家里问好,特别提了荀彧游学该结束了。于是荀彧只好过了元宵就启程。正月底的时候,荀愔、荀衢一家人启程回广陵去了。荀攸又多盘桓了几天,临走前去钟家向钟繇辞行,意外的看见钟繇正和一个女子切切交谈着,神态亲密。那女子见有人来了,行了礼退了出去。“元常哥,我要去广陵了。”荀攸在钟繇面前坐下,钟繇笑着挥挥手,好似在赶苍蝇,“快走,莫在我面前晃了。”“那我走了。”荀攸憋着笑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站起来就走。“什么时候回来?”“归期未定,看我心情。”

荀攸离了钟家回了自家接了采荇,早春风光正好,也不坐车,两人手挽手的信步往东南而行。过长亭时,两人停了下来,回望了一眼。“走了,回家。”便又往东而行,采荇笑着指了指身后说,“后面呢?”“也是家,有你在,何处不可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