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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敛只说要她勤勉走桩,赶紧打完二十万遍,必须快而稳。
再就是以后每天都会为她演练三次,让岑鸳机在旁观摩,免得走了岔路。
岑鸳机斗志昂然,向朱敛承诺,一定不会偷懒。
朱敛背负双手,走出院子。
其实对岑鸳机的第一场考验,已经悄然拉开序幕。
只是少女浑然不觉而已。
接下来就看岑鸳机何时才能走完二十万遍走桩,以及在走桩期间,多久才能从形似到神似,神似之后,拳意又有几分,或是她会不会为了一味求快而松了拳架,不知不觉就走了捷径,聪明反被聪明误,早早将自己的武学之路,走到自家断头路的尽头。
岑鸳机的习武,悟性,韧性,心性,届时都将一览无余。
而岑鸳机未来成就,到底是本就是囊中之物的金身境,还是那有些希望的远游境,甚至是原本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山巅境,其实都在这二十万遍六步走桩之中了。
这大概是就是所谓的三岁看老。
这一切,不过是光脚老人的一句话。
朱敛其实不是特别愿意掺和到陈平安和崔姓老人的喂拳中去。
会耽误他下山挑书买书藏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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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半旬,朱敛多次被打了个半死,陈平安更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不比陈平安是靠咬牙坚持,一开始不太上心的朱敛,到最后竟是挨揍上瘾了,不愧是藕花福地那个想要一人宰掉九个的武疯子,接下来的练拳一事,竟是都要超出了崔诚的预料,朱敛一个远游境,变着法子挑衅崔诚这位十境巅峰的止境宗师,结果就像崔诚所说,朱敛是不能真杀陈平安,但是他可以逼着他下死手,反正有他一旁看着,出不了纰漏,可当朱敛摆出一心求死、你不打我你就不是高手的无赖架势,他崔诚难道就能真杀了朱敛?还不是只能次次打个朱敛半死不活?
这段时日,是陈平安练拳以来最痛快的。
当然朱敛跟他切磋的时候,是真心狠手辣了。
可是每当陈平安奄奄一息躺在角落,看着朱敛给老人打得那叫一个凄惨,立即就觉得自己其实算幸运的了。
不过朱敛拳至尽兴之时,那种近乎“走火入魔”却依旧心境剔透无垢的忘我状态,确实让陈平安大开眼界。
想必每次收官,崔诚都故意不让他晕死过去,也有让自己观战的念头。
如果不是年龄悬殊,还有朱敛无比坚持的主仆之分,两人真是一双难兄难弟了。
这天深夜时分,两人坐在石桌旁。
朱敛瞥了眼竹楼,跃跃欲试,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朝那边破口大骂,以便讨一顿饱拳吃吃。
陈平安无言以对。
自己最多不过是还算吃苦,这朱敛则是吃苦方是真正享福。
朱敛感慨道:“老前辈纯粹以金身境,打我一个远游境,一样打得我哭爹喊娘,少爷当年以五境,硬扛我的金身境出手,前辈与少爷,不愧都是世间罕有的天才。”
陈平安提醒道:“别扯上我。”
朱敛突然正色道:“老前辈用心良苦。”
陈平安点头道:“是希望我知道,对待习武一事的态度,世间还有朱敛你们这样的存在,我陈平安这点毅力,根本不算什么。”
朱敛一脸愧疚道:“每次出拳打在少爷身上,痛在老奴心坎啊。”
陈平安气笑道:“你可拉倒吧。”
朱敛叹了口气,“岑鸳机走桩一事,还是慢了。”
陈平安点点头,没有为岑鸳机刻意说什么好话,不过还是说了句公道话,“总不能奢望人人学你。便是我当年,也是为了吊命才那般刻苦。”
朱敛摇头道:“少爷别这么说,不然对不住活命无碍之后,之后少爷打得那一百多万拳。”
陈平安问道:“有没有法子,既可以不影响岑鸳机的心境,又可以以一种相对顺其自然的方式,拔高她的拳意?”
朱敛点头道:“倒是有一个法子,就是少爷的牺牲会比较大。”
陈平安好奇道:“说说看。”
朱敛神色扭捏,压低嗓音道:“少爷可以假装是那见色起意的无良山主,但是武道境界又不至于太高,她在某个月黑风高夜,一番挣扎之后,在少爷你即将得手之时,老奴凑巧出现,帮着她磕头求情,少爷碍于颜面,暂时愤懑离去,只是跨出门槛的时候,回首望去床榻一眼,眼神犹有不甘,然后老奴就宽慰她一番,好教岑鸳机觉得只要她更加用心练拳,就能够早些打赢了少爷,免去那骚扰之苦……”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喝了好几口酒压惊。
最后问道:“你我位置怎么不换一下?”
朱敛无奈道:“岑鸳机又不是真傻,不会相信的。而且小姑娘一旦真相信了,恐怕就算拼死也要偷跑下山了。”
陈平安又问道:“我就奇怪了,岑鸳机怎么就觉得你是好人,我是坏人来着?”
朱敛想了想,“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陈平安在犹豫要不要请那把剑仙出鞘,将朱敛砍个半死。
朱敛不再开玩笑,舔着脸跟陈平安讨要一壶酒喝,说是身为忠心耿耿的老仆,忍着肚子里的酒虫造反,在埋酒那会儿,仍是没敢私藏几坛好酒,这会儿悔青了肠子。陈平安让他滚蛋。
朱敛知道是真没戏了,微笑道:“少爷,你还这么年轻,对待男女之事就如此古板,会不会过于迂腐无趣了些?哪个好男儿,没几个红颜知己?”
陈平安别好养剑葫在腰间,双手笼袖,望向远方,轻声道:“以后行走四方,如果真有女子喜欢我,我未必拦得住,可我这辈子能不能只喜欢一个人,是做得到的,也必须做到。”
朱敛挠挠头,没有说话。
陈平安等了半天,转头打趣道:“破天荒没个马屁话跟上?”
朱敛摇摇头,喃喃道:“世间唯有痴情,不容他人取笑。”
陈平安有感而发,“不是痴情人,说不出这种话。”
朱敛一拍桌子,道:“果然少爷才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这等马屁,了无痕迹,老奴逊色远矣!”
陈平安有些牙痒痒,皮笑肉不笑道:“朱敛你等着,等我哪天跟你同境了,走着瞧。”
朱敛点头道:“说不定就是明天的事儿,简单得很。”
瞧着朱敛那一脸老奴有半个字假话就给雷劈的表情,陈平安给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
陈平安问道:“看得出来,裴钱和两个小家伙很合得来,只不过我这些年都不在家里,有没有什么我没有瞧见的问题,给遗漏了,但是你又觉得不合适说的?如果真有,朱敛,可以说说看。”
朱敛摇头笑道:“在少爷这边,无话不可说。”
陈平安哀叹一声,有些无奈,伸手指了指朱敛,表示自己无话可说了。
“如今落魄山人还是少,问题不多。一些家外事务,大的,少爷已经自己办了,小的,例如每年给当年那些救济过少爷的街坊邻里,报恩馈赠一事,当年阮姑娘也订了章法,加上两间铺子,老奴接手后,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并不复杂。许多户人家,如今已经搬去了郡城,发迹了,一些便好言拒绝了老奴的礼物,但是次次登门拜年,还是客客气气,一些呢,便是有了钱,反而愈发人心不足,老奴呢,一些不太过分的,也顺着他们,反正以后落魄山就算不亏欠他们半点了,一些个狮子大开口,不理睬便是。至于那些如今尚且穷困的门户,老奴钱没多给,但是人会多见几次,去他们家中坐一坐,时不时随口一问,有何急需,能办就办,不能办,也就装傻。”
朱敛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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