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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茬黑木耳长势比第一茬还好,按照毕得财的说法,地栽黑木耳就像泡茶一样,第一茬参差不齐、厚薄不均,长相也不好,而第二茬和第三茬就逐渐变得既靓丽又漂亮,大小均匀,色泽光润,厚薄一致,每朵木耳都像一个黑色“耳朵”,这是山林之耳,苍山之耳,大地之耳。
这段时间乔福林忙坏了,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早晨三点钟天刚亮就起来采摘,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钟天完全黑透,他才离开马扎,走回窝棚。屁股酸麻胀痛,腰简直要折了,脖子僵硬的像棍子。往往他一头扎在木板床上,喘息休息老半天,平复一下腰板,才不得不硬挺着起来生火做饭。他们的伙食越来越简单,甚至是在对付了,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俩谁也不想起来做饭,就想那么躺下去,睡过去,一直到未知。乔福林去葛亚丽的小卖店买了一箱挂面,一箱方便面,一箱火腿肠,一箱鸡蛋,一箱大酱。早饭是方便面、火腿肠,午饭和晚饭是挂面、荷包蛋,大哥家院子里母亲栽的大葱拔来一捆,河套里的婆婆丁生吃,柳蒿芽水焯后撒点盐凉拌。乔福林造得黑瘦黑瘦的,挺高的大个子像个刀螂,好在他骨棒大,不然一阵风袭来就能把他刮走。
一天早上,他去毕雪梅的包子铺买包子,他的样子着实把大嫂吓了一跳,毕雪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麻杆一样、流浪汉似的、胡子拉碴的黑大个就是那个威风凛凛、走路带风的小叔子吗?毕雪梅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啪嗒啪嗒掉在刚出锅的包子上,她想婆婆死了,乔福森失踪了,乔福林那就是孤儿了啊。听他大嫂大嫂叫得那么亲切,毕雪梅越发感到难过,甚至觉得自己作为大嫂太不称职,她想起刚嫁到乔家的时候,大林子才9岁,是她和婆婆起早贪晚操持这个家,才没让他遭受饥饿和冻馁,那时她时常望着大林子,望着望着就产生了母爱的感觉,会不自觉地把他揽进怀里。他们唯一的孩子一岁多得病毒性痢疾病死时,她还没断奶,有时奶子涨得实在难受,他就把大林子按进怀里……
毕雪梅将笼屉里20多个肉包子都给乔福林装上了。乔福林说:“我就买10个,你给我装这么多根本吃不了啊。”
毕雪梅把他拿钱的手扒拉到一边,嗔怪地说:“把钱收起来,磕碜我还是咋的,咋的,我不是你大嫂了?吃几个包子还要钱,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乔福林说:“你给我装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啊,再说你的包子是卖钱的,都给我装上了,你搁啥挣钱?”
毕雪梅拿过两个塑料袋,给他装了些小咸菜,说:“早晨吃不了,中午吃呗。多吃,能吃多少吃多少,瞧你磕打的,像个没娘的孩子似的,瞅着都让人可怜……”话未说完,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赶紧背过身去擦眼泪。
乔福林知道大嫂是真疼自己,不由得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他本想再说点体己话,可后面有人排队,乔福林就说谢谢大嫂,然后开着越野车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毕雪梅特意蒸了一锅全是肉的包子,打开笼屉放在一边晾着,就等乔福林来。可一直等到7点钟,也没见到乔福林的影子。恰好有几个村民起晚了,没吃早饭,想买几个包子吃完直接去菌地。毕雪梅说卖没了。他们看见她身后那屉包子,说:“那不是包子是啥?咋的,怕我们不给钱呀。”
毕雪梅解释说:“这是纯肉馅儿包子,别人特意定做的。”
几个村民听说纯肉馅儿包子,眼睛都亮了,纷纷掏钱要买。乡里乡亲的,毕雪梅不好意思不卖,就说:“这些纯肉包子价格贵,人家特意定做的。”
有个村民说,“贵还能贵到哪去,你说多少钱一个吧?”
毕雪梅说:“比菜馅儿包子翻一番,5毛钱一个。”她想以此来吓退他们。可她错了,那些村民把钱扔到案板上,自己动手“抢”肉包子。
一连好几天,毕雪梅也没等到乔福林来买包子。她知道自己把他吓着了,他是不想赚自己的便宜。于是第二天她又蒸了一锅纯肉馅儿包子,这回她长了心眼,把包子藏在里屋。6点多钟的时候,不再有人来买包子,她把纯肉馅儿包子装进柳条筐,领着“秋子”直接去了乔福林的菌地。
第三茬黑木耳采摘下来后,许多村民见价格不断攀升,就不再往外卖了,他们囤积起来,试图等待木耳价格再高一点的时候出售。就连那些由乔福林牵线,与大庆市几个采油厂签订了购销合同的,也开始待价而沽。
这时,有些人的心开始膨胀起来,个别人家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也不知他们怎么想到的,反正一夜间葛亚丽小卖店里的咸盐被人买空了。有人开始在夜间往黑木耳上喷洒盐水,以图增加黑木耳重量。这个人表面上看十分精明,一斤黑木耳价格比十斤盐还高,如此下去岂不是赚发了?可是他错了,忘记了诚信二字,丢掉了良心,丧失了良性。
谁也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似乎一夜之间就席卷了柞树村。那些采购员是何等的精明啊,他们走南闯北啥猫腻没见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二迷糊和个别村民在黑木耳上做的手脚,他们验货愈发严格,不但眼看、耳闻,还要亲自泡发。掺杂使假的黑木耳很快就原形毕露。采购员们开始毁约,将春天签订的采购合同作废。与此同时,他们形成了同盟,尤其那些黑木耳贩子,为了多挣中间差价开始狠命杀价,眼看着黑木耳收购价格像熊市的股票,一天一天往下滑落。开始,有些村民不以为然,认为价格波动很正常,也许过几天就会强势反弹,仍然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就舍不得出手,仍然将晒干的黑木耳堆放在家里。有几户胆小的,在黑木耳价格下降的头几天就把囤货全部出售,没有造成损失。而那些固执囤货的人,眼看随着最后一茬黑木耳晾干,仓房里再也堆不下黑木耳,而其价格还在像过山车似的一路狂跌时,心里开始发毛了。
正是应了侯宝山当初的预言,一颗老鼠屎臭了一锅汤,还是一锅好汤。
这天下午,刚从鬼门关上闯回来的侯宝山被儿子侯玉虎拉回家,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二迷糊和几个村民就找上门来。他们开始沉不住气了,要求村委会帮着想办法销售黑木耳。
侯玉虎心里不爽,他对二迷糊等人不顾父亲初愈身弱,在屋子里吵吵嚷嚷有些不满,就皱紧了眉头,让他们说话小点声。侯宝山倚靠在被子上,脸色煞白,说话也不像以往声若洪钟,他说:“你们当初不听劝,一意孤行地掺杂使假,这就是报应啊,你们那些掺了沙子、喷了盐水的黑木耳,你以为人家还能收购吗?笑话!”
二迷糊炸庙了,大声说:“当初是你们村委会动员我们搞黑木耳的,现在销售不出去,你们就得管。”
侯玉虎耻笑一声,说:“你还讲不讲理二迷糊,你往木耳上掺沙子,净干那些坑人害人的损事,咋还有脸来叭叭呢。”
二迷糊昨晚上就被他妈佟凤凤骂了半宿,说他做损,不给自己留后路,恐怕要祸及子孙。现在被侯玉虎说穿了,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有些损,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但他仍然梗着脖子说:“侯玉虎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端着公家饭碗,不愁吃不愁穿,咋叭叭都行,可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老农民咋办?”
侯玉虎还要跟他争吵,侯宝山挥挥手让他别插嘴,喘息着说:“你们掺杂使假祸害人家,这叫罪有应得,村委会帮不上你们。我告诉你们,黑木耳也像人似的,你糊弄它,它也糊弄你。如果你们还想过上好日子,就学学关大壮,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侍弄黑木耳,准备好明年打翻身仗吧。”
“那我们这些黑木耳咋办?”二迷糊说。
“你们自己吃!”侯宝山说。
“掺了沙子咋吃?不把门牙硌掉哇。”二迷糊嘟囔道。
“明明知道不能吃还要害人,自作自受!”侯玉虎瞪了他一眼。
“今年把钱都投进去了,要是我们明年再想发展黑木耳,没钱咋办?”一个村民说。
“到时候村委会研究,看看能不能与农村信用社商量商量,帮着你们贷款,哎呀,你们快走吧,我喘不上气来了,我的活祖宗们啊!”侯宝山出溜躺倒在炕上了,喘息着闭上眼睛。
侯玉虎见状火了,说:“你们还有没有点人味,我爸刚出院就跑来闹哄,走走走,快走!”
二迷糊似乎感到愧疚,说:“老支书我们走了,你躺着好好养病吧。”
齐丽美拿着烧火棍进来,冲着他说:“别磨叽了,赶快滚,不然我拿烧火棍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