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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劳又禄定向选了拆房和建房的日子,住一夜。第二天有人打电话来叫草根去看病和看风水,他背上行囊拿上手袋就走了。
直到柯发强竖大门的日子到了,草根又才搭车来木龙柯发强的家里。
因为木龙人的风俗习惯,建房竖大门爱用“已午”二时。所以在早饭以后,草根才搭车到木龙镇上下车。
今年的天气特别好,已经农历十一月了。还像晚秋一样秋风阵阵,艳阳高照。虽然不是木龙圩日,但由于木龙是个大镇,街上行人仍是如织。
因为草根搭的班车到镇中心停,所以他下车了先来百货大楼原址了。
柯发强改建的百货大楼一共是六间,两百几十个平米。地脚已经用混凝土倒好,地梁也用钢筋混凝土倒得,就差竖门等人家来说彩话了。
可是等草根来到房地基前,既不见柯发强夫妻的人影,也不见讨彩头所要准备的糖食果品,以及门皮炮竹一类的东西。
草根以为柯发强先竖住屋的大门了,于是他背上行囊,拿上手袋就来柯家祖屋。
祖屋上的地脚和地梁也都用钢筋混凝土倒好了,还是不见柯发强和莫小英的人影,更不见来帮建房的工人。就连讨彩头用的糖食果品,以及门皮和炮竹都不见。
和百货大楼原址那一样,砌墙用的红砖倒是堆了一墙又一墙。草根正在纳闷,一个女人在背后问:“老吵,来了?”
“来了!”回头见是莫小英,草根问:“怎么还有一两个钟头就到竖大门的时候了,还没见工人来,也没准备讨彩的东西?”
“老枭一直睡不起,讲不建房了!”莫小英说,还抹了抹眼睛。早些时候看见的脸很阳光,此时是阴云层层,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为什么,地脚地梁都打好了,砌墙的砖也一墙一墙堆在屋基里了?”草根不解地问,莫小英不由得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小正真的如你所说,是一个阴阳两性人了!老枭受不了打击,回来便睡床不吃不喝了!”
“你们带小正去医院做检查了,哪天带去的?”
“带去了,你走的第三天带去的。医生一检查就说是阴阳两性人了,当时我们都懵逼了!”
“阴阳两性人,可以通过手术治疗的呀,要男要女随自己!”
“是可以随便,问题是小正女人方面的东西齐全,变成女人有生育。男人的东西不齐全,变成男人就没有生育。而且小正不愿意做男人,坚决要做个女人。我们都有两个女儿了,再来一个女儿不是要我们的老命吗?!”莫小英说完,如丧考妣似的哭了起来。
“那孩子呢?”说两句安慰的话,草根问,莫小英边拿纸巾擦眼泪边说:“还在市里住医院!”
“已经做着变性手术了?”
“已经做咯了,变成了一个姑娘。她两个姐姐在哪服侍,我们便回来了。枉我们躲了那么多年的超生,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还交了好几万元的罚款!造孽呀,命怎么这样苦。”
“那老枭呢,在哪睡着不起,不吃不喝?”
“在邻居家的一个房里,回来两天多了,不起不吃,也不拉,傻子一般!”莫小英话锋一转说:“老吵呀,你来了,得帮我劝劝老枭吧,这样下去,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行,我会尽力的!”听草根说会尽力的,莫小英转身便领着草根进借住的邻居家了。
从前看历史书上说,伍子胥过韶关,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草根还有点不相信,此时看到同学柯发强,他相信了。
这人呐,真的可以被一件意想不到,又沉重的事件给打倒,变得完全精神崩溃!
草根跟在莫小英的后面,进到借住邻居家的一个后房里。看着崩溃的柯发强,他便喊着问了:“老枭,怎么了?!”
但见从前很旺壮的柯发强,枯瘦如柴。从前只白一点发脚的头发,现在全白了。
原来饱满还起双下巴的脸,如今是双目深陷,颧骨高凸,两颊凹进,面色惨白,干枯粗糙,瘦削得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一样。
喊一声不听见应,草根喊第二声。喊第二声还听不见回应,草根又喊第三声。
这第三声草根喊得如同动雷一般,声传至少好几里外都能听到了。柯发强这才睁开紧闭的眼睛,而且是泪水先溢后才睁开眼的。
“老枭,房屋拆了,地脚和地梁都用混凝土倒好,砖也拉回来放屋基了,而且日子和时辰都到了,发什么神经,抽那的疯,怎么不建房啊?!”
柯发强泪如雨注,却没有一点声音。老猴牯一般,不望人也不动。
“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接受不了好好一个儿子,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儿这个事实。”知道一时不能说得通同学,得花费一定的时间。所以原来站着的草根,顺手拿书桌边的一张靠背椅坐下说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么办法呢?!”草根坐下了说,还拿出一包烟问:“坐起来,我们抽支烟好好?人家可是从来不买烟的,今天为你破例了,可不能不赏脸呀!”
柯发强不说话也不动,植物人一般。不是看着眼睛开着,眼角还有泪,还以为是一具死尸呢。
看到这个样子,草根只好把烟捡进了口袋,再换一种方法!同学不说话是不行的,不说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可救药。
必须让同学说话,只有说话了才能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来,我帮你擦擦脸。她们女人爱漂亮,就凭一张脸。我们男人也得爱惜自己的脸,才能抱得美人归嘛!”看着窗前书桌上有纸巾,草根起身拿来纸巾帮同学慢慢的擦眼角,擦整个脸。
“老枭呀,我给你讲个笑话故事好不好?”草根边帮柯发强擦眼角和整张脸边说:“我们那有个汉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老婆。老婆好几天都不跟他讲话,他又特别想和老婆讲话。”
“这天吃了早饭,夫妻两便去薅二苗田了。你可能没薅过二苗田,不过那首锄禾一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古诗还记得吧?”
背了古诗草根说:“那天那个太阳大的,晒得汉子满头满脸全是汗。他拿肩上挂着的毛巾擦汗,都可以扭出水了。那汗还是擦了流,流了擦都不干净!”
“汉子便长叹一声说:唉,这个天也太热了,看这个样子得去寻个老师来当了。汉子的话一停,他的妻子便说了。扁担倒到地上是一字都不认得,谁要你当老师?”
“汉子说:哦,讲话了嘛?我讲恼我到死的那一天呢?鬼和你讲嘛?老婆扑赤一声笑了!”
草根的话一停,在一边的莫小英笑了,柯发强的眼角和嘴角也裂了一下。
“老枭,这个笑话不好笑,那人家再讲一个笑话你听!”同学眼角嘴角裂了,草根看在眼里接着说。
“老吵,别讲了。哀莫大于心死,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正是草根再要讲笑话的时候,柯发强开口说话了。
“怎么可能完了,你现在才五十多岁呢。按照国家统计的数据,现在平均寿命都七十几接近八十了。还有二三十年的活法呢!”同学被自己东一榔头西一拐棍撩说话,草根就更来劲了。
“振作起来吧,房子拆了得建设。不建设人家会传古的。那你老枭的一世英名不是受玷污了?”
“唉,还建来干嘛呀,仔都没得了,建来给谁住?”柯发强长叹一声问,草根说:“没有仔,我们不是还有三个姑娘吗?留一个在家,就有一个儿子了。全留在家就有三个儿子,现在要建的房子还不够住呢!”
“现在男多女少,光棍是越来越多了。又不像从前我们那辈人样,冒着罚款的危险也要生。现在的人全结婚也婚也是丁克,大把人成绝户呢。据我了解,我们同学中,除薛如花和杜晓云有孙子以外,就没有人有孙子了。”
“大把多同学的儿子都奔三,甚至过三了,都还讨不得媳妇呢,这和没儿子有什么区别?”看同学还是不做声,草根接着说。
“不会打算像刘备借的荆州一样,永远借住邻居家的房子下去吧?”同学还是不做声,草根再次接着说:“就算你脸皮厚,小英和孩子们也学着你的样子,一起脸皮厚得如城墙炮都打不进去吗?”
“老公,老吵说得对呀!三个女儿咯,我们可以留一个女儿在家嘛。那留女儿在家,不把房子建成了,人家来了住哪?”莫小英接嘴说。
“想建房子就起来了,再择日子建成的房子就不吉利了。还有一个小时,马上起来还来得及!”草根的话一停,柯发强便说了:“扶我起来!”
“小英,快点去要点东西来让老枭吃!要软的,最好是糖粥!”同学开口叫扶起来,草根边扶柯发强边吩咐其妻莫小英道。
“我先前煮了点粥,这就去舀来!”莫小英欢喜道,一溜烟跑出房间去厨房要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