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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的账号大多注销，许多只能凭借记忆里的印象去搜索她提到过的博主，一条条翻着那些动态底下账户注销的评论。
许多试图从这些东西里找出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唯一可以算得上异常的，是何青喜欢的一个独立音乐人新歌下，有个注销账号评论了一句【总是做错太多选择，总是回不了头】，结尾挂着一个颜文字。
何青上初中的时候就爱发各种颜文字，长大了还是改不了，这个颜文字是她最常用的。
直觉告诉许多，这个账号就是何青。
……
等许多从这一堆账号再抬起头的时候，何青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何青考研压力太大，承受不了寻死，甚至还被一些营销号跟新闻小报给报道了出去，呼吁大家关注大学生的心理健康。
知道的人越多谈论的声音就越杂。
学生，考试这两个词跟死亡捆在一起，仿佛让死亡变成了什么轻蔑可笑的东西。
随便翻出个话头，都是在说现在孩子的心理太脆弱，经不住事，随随便便就自杀，这种孩子活着也没出息！
再唉声叹气几句何青妈妈不容易，独自拉扯何青长大，何青实在是不孝顺，真是白养了！
话说到这已经偏了，却又不知道是谁起了个话头，质疑何青为什么会在宾馆自杀。
话头起了就有人来搭茬。
一条【据说是她之前考研失利承受不了，被一个自称大学教授的中年油腻男给骗了，说能给她开后门，她就给那男的当了情人，被折磨得不行，结果到头来发现都是假的，就受不了在他们一直开房的这家宾馆自杀了。】从评论中冷不丁地冒出来。
这样荒唐，毫无逻辑的猜测话语却迅速被网友点赞上了高位，并迅速扩散开来。
这让许多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老家会遇到的一种植物，粗粗壮壮像是动物尾巴，散发着臭味，用手一搓会变成很多绒毛，风一吹飘的到处都是。
【有什么好同情的，自作孽不可活】
【吐了，这就是学术婊吗？】
【评论区都在说什么啊，怎么看不懂，求瓜求瓜】
【复制来的：据说是她之前考研失利承受不了，被一个自称大学教授的中年油腻男给骗了，说能给她开后门，她就给那男的当了情人，被折磨得不行，结果到头来发现都是假的，就受不了在他们一直开房的这家宾馆自杀了。】
【我有视频，一个两块。】
【别找了，视频我看了真没什么好看的，身材巨烂又黑】
【别人都管你要五毛，但我只要一句好哥哥就速发】
明明是死了一个人，却好像是死了一只鸡，蒸煮入味端上餐桌，你撕下几块塞进嘴里，她扯下几块嚼上一嚼，连骨头都要嘬几下，最后吃尽兴了骨头渣呸地往地上一吐，抹抹嘴一哄而散。
许多刷着这些评论区，里面时不时有一些替何青抱不平的评论，但都很快被淹没在这些看热闹的嘴里了。
一个人的话是胡说，一群人的话就是事实。
许多点开一个在评论区叫卖视频的账号，花了两块钱从他那买到了所谓的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五分钟，根本看不清女孩子的脸，里面也没有叫到名字，怎么就变成何青的视频了。
许多把这个疑问发给对面。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从别人那买的。】
许多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关掉手机，去阳台抽了两根烟。
抽完烟她又打开联系人列表，上下翻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备注叫孙大海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孙哥，我是许多，还记得吗？”
许多说着话打开了阳台的窗户，冷风咻地一下冲进屋里，把她的头发吹了起来。
“小许啊！记得呀！”对面传来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大嗓门，张嘴就笑：“哎呦，好久没听见你的动静了，找你孙哥什么事啊？”
“孙哥，我记得你是做自媒体的，手里有不少营销号吧？我有个活想让你帮我营销一下，公事公办走公价。”
许多对着风眯起了眼睛，这风很冷，打在脸上像是挨了几个耳光，很快就红了一片。
“当然行啊！怎么你现在也要进军网红界了？我早说过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干文身的，这种职业在网上很吃香的，稍微营销一下肯定能火！”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你见过的，是师范的学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她去世了还上了小报新闻，结果莫名其妙被人造了黄谣，还把别人的色情视频扣在她的脑袋上。这种事个人不好处理，所以我想求助下专业人员。”
那边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样啊，我有点印象，小姑娘话不多文文静静的，这么年轻怎么去世了啊？唉那行，你微信上给我具体说一下情况，我给你看看怎么办。”
“好，孙哥那我们微信上说。”
许多挂掉电话，把何青的事简单汇总，又捡了几个热度高的视频链接一起发了过去。
发完她又把跟卖视频那个人的对话也截图发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上，能用上的话可以不打码他的账号id吗？】
【这是小问题，当然可以，不过发的时候我得打上码，不然怕被告，发完以后我会让水军在评论区把他的真实id放出来的。你先别急，我跟策划说一下做个方案，然后给你报个价。】
【麻烦孙哥了。】
孙大海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给许多出了计划表，价格也报出来了，两万八亲情价。
许多没讲价直接把钱转了过去，只有一个诉求，速战速决。
第二天中午，一位二十万粉美妆博主突然发了一条视频，标题叫【如果你是个女人，你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视频里这位美妆博主讲述着何青是如何从一个普通的轻生者一步步沦为网民嘴里的污点女孩。
她讲着造谣的成本究竟有多低，讲着女性的艰难处境，随便扣上跟性有关的帽子就可以摧毁一个女人所有的名誉，连死了都不放过。
说到动情处，她潸然泪下。
许多发过去的那张截图也夹杂在她的演讲中展示给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