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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门开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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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庆王朝除谥号忠武的淮阳王外最闪耀的异姓王,在大庆和北莽南蛮都颇受赞誉的安西王郭昕,在西北11州之地,在漠南300余个小国之中,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

极盛时,安西王府千门万户。

但时隔十二年之后,玄空再次踏足至此,除了门上的安西王府四字依旧苍遒有力,证明这里就是王府外,已经看不到一点王府的样子,中门与两侧小门空空如也,北风卷携着雪花从门洞吹向府前大道,两侧院墙早已不见,穿门入府后,视野一片开阔,看不到哪怕一间房屋居舍,至于亭台楼阁,那也只能在记忆中寻找。

需要拆房守城时,安西王府是被拆的第一座,安西王府也随着安西都护府的威势不在,化为了一片断壁残垣。

既没了连绵的千门万户,也就没了百折千回的府中幽径,玄空和郭昕、许佑儒,很轻易的就从府门走到最北边的千鲤湖,名为千鲤,极盛时,湖中锦鲤超过万尾,每逢雨前,空气沉闷压抑,坐在观鲤亭前便能看到万鲤争相跃出湖面的奇景。

此时湖中早已没了万千锦鲤,围城断水后,这里也就成了为数不多的水源,三个月下来,湖水早已见底,若不是此刻积雪覆地,便能看到湖底的风光,不过肯定和安西城一样,惨不忍睹。

湖畔便是曾经的王府校场,郭昕不喜花木,却因为一人酷爱梅花,在湖畔栽了一片梅林,此刻梅花映雪,成为园中唯一的一道风景。

一个雪人盘膝坐在地上,身旁插着一把狭长横刀,面前则是数千座雪白坟茔,整整齐齐,列阵在前。

“定安,明日你与玄空师傅一起走。”郭昕的声音在郭存身后响起。

“父帅,不走行不行”郭存沙哑说道,他知道郭昕的主意不会改变,无论自己如何反对,父亲都有办法让他走,从郭昕下令的那刻起,他就必须得走,这句话不过是最后的倔强。

“那你问问面前的叔伯们答应不答应,问问身后的我们答应不答应,我安西军一万精锐,生不畏死,死也不惧埋骨他乡,但你要让安西军绝种吗,你要让我们生不为人知,死也不得留名吗,总该有个人回去,告诉他们,安西军没有一人投降,也没有一人被俘,全部死战到最后”郭昕握了握刀柄,抬头迎向漫天风雪,继续说道。

“总该有个人,将他们的名字带回去,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是英雄。”

“总该有个人,把安西军的大旗继续扛下去,定安,这个人是你,也只能是你。”

说完郭昕便阔步走进梅林,伸手拂过片片梅花,拭去上面的的点点冰雪,最后停在一处,不再言语。

“走吧,你父王也需要告别。”许佑儒俯身拍了拍郭存肩上的积雪,将他拉起来,转头看向玄空,“这位是玄空师傅,明天你跟他一起走。”

郭存从地上拔出横刀,小心别到腰间,向玄空点头致意后,大步向城头走去。

许佑儒赶忙向玄空致歉,“孩子还没想开,您别见怪。”

玄空双手合十,“无妨,挺好。”

风雪继续肆虐,这一夜安西无眠。

黎明时分,风雪稍微停歇,整个安西城银装素裹,八百老卒齐聚瓮城,人人披甲手握陌刀,等着那最终一战。

已经换上一身白袍便装的郭存提刀走来,立刻就成为全场焦点,与经过的每一个士卒打着招呼,祝顺风的言语此起彼伏。

不知道谁说了句,一定要娶个天下第一美女,生十几个儿子,才算对得起我,临别寄语,瞬间就变了味道。

各种荤话俚语,接踵而至,让为这一刻准备许久的郭存无所适从,不觉间,大战前的肃杀和临别的悲伤一扫而空。

仿佛这些老卒,不是要去拼命,而是一起给家里不争气的犬子送行。

热闹的功夫,郭昕,许佑儒,玄空三人也走进瓮城,人未到,声先至。“大伙起挺早啊。”郭昕许佑儒,大步向城门走去,玄空则站在原地,背负书箱。

这一刻,安西城中没有将军,没有士兵,只有一群生死与共的兄弟,郭昕走过人群,热络的与兄弟们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停在城门前。

来了,城外号角呜咽传来,鼓声阵阵。

接着马蹄声起,士卒们整齐的呼喝声,马蹄踩地的哒哒声,沉稳急促的步调声,兵器与甲胄的摩擦声,接踵而至,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

这一日,慕容垂全军出击,八个万人队加上2万骑兵,列阵西门外。

这一日,八百安西老卒,列阵瓮城,人人热血沸腾。

双方就隔着一道城门,城里是人间,城外是地狱。

郭昕坚毅的目光扫过场下众人,最后停在郭存瘦削的脸上,大声喊道:“走,抬头挺胸,不要回头!”

郭存没有答话,将横刀插入背后,跪在郭昕面前,“送父王!”咚咚咚三个响头,郭昕看着义子,面无表情。

郭存又挪动膝盖,面朝八佰老卒,“送叔父!”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

八百老卒纷纷侧目,眼中已有泪光。

郭存起身迈步,当真昂首挺胸,只是走的极慢,他睁大双眼,拼命去看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将老卒们最后的容貌刻在心中,老卒队列渐次让开一条通道,目光却一个个停在郭存身上,跟着他的背影缓缓移动,他是安西军的种,也是带他们回家的人。

这段路并不长,郭存去走了很久,等穿过队列,走到玄空面前,他仿佛走了一个甲子,浑身疲惫。

他最后转头看向众人,想要说句告别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能将横刀高高举起,随后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这一眼,即是最后一眼,这一别,即是永别。

从此天地之大,世上再无安西军。

从此世人之多,眼前再无亲近人。

玄空远远看了郭昕一眼,见郭昕点头回应,随即收回目光。解开背带,将书箱放在地上,“定安,把你的横刀与我一观”玄空朗声说道。

郭存不明白玄空为什么这时候要看刀,却乖巧的将横刀捧到玄空面前。

玄空接过横刀,双手各握刀柄刀鞘,铿锵一声,长刀出鞘半分,刀身漆黑如墨,“好刀,好刀”玄空连连称赞,旋即归刀入鞘,却不还给郭存,而是双手捧刀,诵起晦涩经文,缓步向东门走去。

郭存更加疑惑,转头远远看了看郭昕,见父亲点头,这才提起书箱,背在身后,跟了上去。

安西城南北短促,不足四里,东西狭长,六里有余,这六里换做平常,郭存骑马转瞬就过,走路也不需一刻,但今天玄空一路诵经,走走停停,竟然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等西门外的北莽战鼓响过四通,二人才走到东门瓮城,停在城门前。从西门看去,早已看不到二人身影,目力极佳者也只能看到两个黑点。

郭昕见黑点停住,猝然拔刀出鞘,铿锵声仿佛战斗号角,八百老卒齐刷刷转过身来,横刀纷纷出鞘,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同样白发苍苍的郭昕,只等他最后一声号令。

“开—门!”这一声开门,郭昕喊得声嘶力竭,整座安西城都能听到他的呼喊,东西两侧城门同时打开。

西门外,北莽军阵早已长矛如林,弯刀似雪,黑压压的八个军阵,严密以待,两侧的各一万轻重骑兵,蓄势待发,战马已经不安的开始频频踏地。

东门外,一个北莽千人队,列阵在前,他们是负责围城的,早就知道安西军不会从东门出击,一个个无精打采,见城门突然大开,门后站着一个捧刀和尚,身后跟着个背书箱青年,竟然愣在原地。

但到底是百战之兵,短暂错愕后,便个个握紧武器,等候校尉的冲锋命令,他们自信,只需一次冲锋,就能砍下和尚的光头和那青年的脑袋,只不过两个头颅,哪够一千个人分,可转念一想,本来东门是啥也捞不到的,有两个送出门来,也不冤他们行军一场。

郭昕转身看向门外的北莽军阵,将横刀提至胸前,又一次声嘶力竭传遍整个安西城的呼喊:“天门开了!”

身后杀声震天!

听到滔天杀声,郭存下意识去拔战刀,才发现腰间空空如也,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觉体内气血翻涌,耳膜鼓涨,下一秒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一股磅礴声浪,从门洞咆哮而出,卷起地上的积雪,如龙卷般涌向北莽千人军阵,漫天雪舞中,一头通体雪白鹰隼,刺破天际,一个高大和尚,左手提刀,右手像抓小鸡仔一样,抓着个消瘦青年,冲向半空,几个兔起鹘落,便跳出军阵百丈,身后遍地狼藉。

整整一个北莽千人队,士兵连同战马倒伏一片,个个口鼻溢血。

这一日,漠南雪域,有八百安西白发老卒向北莽十万人进攻,刀锋向西,一心求死!

这一日,城门翁口,有金刚怒目狮子吼,卷起漫天风雪,吼声向东,不为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