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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豫没说话，还是一个劲儿的掉着眼泪。
“好了好了。”康盛帝将眼中的泪水忍了回去，尽力挤出一抹微笑来，轻声哄着。
接着，康盛帝伸手将裴豫脸颊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垂手之间，状似无意地抚过裴豫肘部的伤疤：“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爱哭啊。”
裴豫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肘间的伤疤，抽泣着：“皇伯伯还记着呢。”
小时候裴豫贪玩，一不留神撞碎了季太后心爱的一个小小的紫玉香炉。
小小的人和满地的紫玉碎片倒在一起，连手肘都被滚烫的香灰烫出一片红色的血泡来。
小裴豫担心被煦王责骂，只能向一向疼爱自己的康盛帝求助。
康盛帝护着他，便当着煦王的面儿，跟季太后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碎了紫玉香炉，小裴豫则神情严肃的站在一旁，手明明疼地打颤，却愣是一声没吭。
但是手肘也因为处理的不及时，落下一块伤疤来。
康盛帝含着笑和一旁的常川说着这件往事，然后轻轻拍了拍裴豫的后脑勺：“元祯小时候硬气，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爱哭了呢？”
裴豫被康盛帝逗笑了，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皇伯伯还说呢，当时这件事儿根本没有瞒过去，回去以后，我就被父王一顿好打。”
“父王说皇伯伯从小说谎耳朵就会发红，那天皇伯伯说太后娘娘的紫玉香炉是您打碎的时候，耳朵红的都能滴出血来。父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我闯的祸。”
康盛帝一愣，明显没想到那件事情的后续会是这样的，轻声咳嗽了片刻。
见到裴豫因为提起了煦王，泪珠又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连忙安慰起来，温和道：“难怪那段时间元祯每次见了朕都是吹胡子瞪眼的，原来是这样。都是皇伯伯的错，皇伯伯给元祯道歉啊。”
裴豫又控制不住地想落下泪来，但他知道康盛帝一心想安慰自己，便强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
“皇伯伯对元祯好，元祯明白。父王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皇伯伯放心，元祯会快快成长，成为您的倚靠，皇伯伯只要安心养好身子便是。”
这是煦王对裴豫一直以来的教导，护江山，守以丹，让康盛帝无外敌之忧，裴豫从来没有一刻忘记。
裴豫鼻子一酸：“皇上勤政仁慈，必定能福寿安康，万岁，万万岁。”
康盛帝不禁有些动容，曾几何时，自己那英勇正直的弟弟，也曾跪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皇兄，我将誓死保卫以丹，保卫你的江山。”
“不用。”康盛帝摸着裴豫的头：“元祯，皇伯伯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长大。这江山社稷，这万民福祉，咱们慢慢学。皇伯伯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不用着急啊。”
“咱们元祯一向聪慧，一定会比皇伯伯做得更好的。”
康盛帝没有避讳什么，常川也低着头在一旁听着。
他的言语里包含了许多，裴豫却不忍心在此时此刻去解读。
“是南镇抚司的人找到你的吗？”
“是。”
“好，可进宫了？朕要好好嘉奖一番。”
常川顿了顿，轻声道：“陛下，南镇抚司的边镇抚正在外头候着呢。”
“宣。”
正当边飞昂被内侍官领着进了内殿，对着康盛帝行礼问安时，一个内侍官和边飞昂擦身而过，匆匆奔向常川，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陛下。”常川恭敬地转身道：“北镇抚司，柳镇抚求见。”
“叫他进来吧。”康盛帝想要将身子坐直，裴豫见状，连忙起身将康盛帝扶起来，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不至于太吃力。
这时一个身量纤长，面容白皙又俊俏的男人走了进来，跪在了边飞昂身侧：“北镇抚司，柳回，拜见陛下。”
柳回的声音清亮，细听之下，还有一点婉转的尾音。
裴豫没忍住，寻着声音向他看去。
只见柳回眼角唇畔都是弯弯的，似乎一直挂着柔柔的笑意。
只是额角处有些湿润，不知是被外面沉重的雨势给淋着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虽然这样说不对劲儿，但裴豫还是觉得，柳回是个极为柔美的男人。
“起来吧。”
边飞昂和柳回一起站了起来，柳回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边飞昂听到柳回参见皇上的时候，便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边镇抚。”康盛帝咳嗽了两声，决定还是先和南镇抚司说话：“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将元祯平平安安的带了回来，该赏。”
边飞昂抱拳，一板一眼地说：“陛下谬赞，殿下胆大心细，才能从牧奴的弯刀下跑出来，南镇抚司诸人与殿下不过偶然相遇，实在不敢居功。”
康盛帝闻言也不意外，轻拍了拍裴豫的手背：“不愧是我们元祯。”
“皇上，虽说是臣自己从越城逃了出来，但边镇抚也曾一个人单枪匹马潜入被牧奴攻占的越城想要救臣。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为了保护臣的安危，都十分尽职尽责。”裴豫恭敬的在康盛帝面前为南镇抚司说好话。
“如此说来，南镇抚司之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柳回笑眯眯地朝向一旁低着头的边飞昂：“陛下隆恩，想要嘉奖于南镇抚司，边镇抚就不要推脱了。”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柳回这话说的极为阴阳怪气，面上却是柔和的笑意。
仿佛他并没有体会到话语中的贬低之意，只是单纯地劝说边飞昂对于皇上的赏赐不要推脱。
“柳镇抚此话差矣。”边飞昂还未回话，裴豫倒是先勾了勾嘴角，语气冷淡地开了口：“想必柳镇抚在这雍京城中贵人事忙，不知道远在曲城的南镇抚司的所作所为，不光是对本世子，还有对牧奴，南镇抚司之人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世子殿下说的是。”柳回笑着朝裴豫行了个礼。
见康盛帝一副疑问的模样，常川走上前去低声道：“陛下，世子殿下在曲城中，率领众人抵御牧奴，设计让攻城的牧奴军队自食恶果，最后还带着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夜袭牧奴军队，殿下亲手取下攻城悍将的首级，那支牧奴军队全军覆没。”
“咳咳咳！”常川的话让康盛帝情绪激动不已，竟然又克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好！好！好！”康盛帝脸色渐红，连连叫了三声好：“元祯不愧是……咳咳咳……颇有行舟当年之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