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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件事情在裴豫心中压了许久，他觉得此时说出来正好：“夜袭牧奴之战，惊险万分，南镇抚司也不幸折损了两位锦衣卫。”
“他们为国捐躯，臣实在悲痛难忍，还请皇上好好抚恤二位战死弟兄的家人，不至于寒了这些忠义之士的心肠。”
康盛帝点头：“理应如此，边镇抚，比照着户籍上的名讳找到他们家人，朕让户部的人……”
“他们一个叫田兴发，一个叫能子石。”没等康盛帝说完，裴豫便开口道。
边飞昂一愣，他没想到裴豫居然真的会记住这两个普普通通的锦衣卫名字。
裴豫抿了抿嘴，思考了片刻，接着道：“皇伯伯，元祯并不单单指这两个战死的锦衣卫，也不单单为了南镇抚司。”
裴豫握住了康盛帝的手：“上至鞠躬尽瘁的肱股之臣、南北镇抚司里的锦衣卫；下至战场杀敌的普通士兵，保护民安的衙门差役，只要他们为国尽忠，以丹都不应该亏待了他们。”
“至于那些为国捐躯之人，更是要好好安抚其家人，不至于让他们夜凉难眠，后悔不已。”
这下不止边飞昂，连柳回都收起了笑意，静静地站着。
在场之人，无不被裴豫的话语所震动。
“元祯知道皇伯伯一向有着施行仁政之心，但天下之大，即使官员众多，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若是因一时疏漏，而失了天下臣民的心，岂非得不偿失？”
裴豫不再在柳回和边飞昂面前，和康盛帝保持着君臣之分。
不再称呼康盛帝为“皇上”而是“皇伯伯”，自己也不再称“臣”而是“元祯”。
他们又回到了最亲密的亲人位置，谈论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政事。
康盛帝怎么会不明白裴豫的意思，他冷着脸色：“边镇抚，你先下去，从南镇抚司开始，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官兵差役，凡是曾有体恤银子发放的人家，都去查查看是否落实到位。若是，便罢了；若中间有着盘剥暗扣……”
康盛帝顿了顿，没接着说下去：“此事交由元祯全权负责，南镇抚司从旁协助，不得有误。”
边飞昂难掩语气里的欣喜激动：“谨遵陛下旨意，南镇抚司自当听从世子殿下差遣。”
说完，边飞昂头也不回地，飞似的走了出去。
看见边飞昂离开了天昌宫，柳回的胸膛微不可见地起伏了一下。
“咳咳咳，柳镇抚。”康盛帝这才问起了柳回：“可是英王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启禀陛下，英王世子侧妃中毒之事，北镇抚司尚在调查中，还没有眉目。因为世子侧妃已有八个月身孕，世子担心，想请陛下给个恩典，让……”
柳回顿了顿，接着说道：“让孔院判去萧郡，为侧妃诊治，希望能保侧妃和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
康盛帝没有着急说话，立在一旁的常川先开了口，语气温和：“柳镇抚，你应当知道，陛下现在的身子还需孔院判照顾着，怎么能让孔院判离开雍京城，去萧郡呢？”
柳回没回话，只将腰压得更弯了些。
“无妨。”康盛帝又咳了两声：“咳咳咳，就让孔和宜去萧郡一趟吧。”
“陛下……”常川有些着急，当看到康盛帝抬手的动作，还是将话语咽了下去。
“英王世子侧妃中毒一事，北镇抚司还得细查，不可怠慢。”
“微臣遵旨。”
“嗯，下去吧。”
“微臣告退。”
等到柳回走出天昌宫后，裴豫看出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康盛帝的精神已然不济，便也起身告退，让康盛帝好好休息。
“常川，你叫人去把天昌宫偏殿收拾出来，让元祯暂住。”
裴豫一听吃了一惊，连忙拒绝：“皇伯伯，这不合规矩。”
康盛帝笑了笑：“怕什么，你小时候跟朕同吃同睡，连这龙床你都是滚过的。如今不过是一个区区偏殿，你先住着，之后看到了好的地方，再给你在雍京城建个府邸，这样咱们元祯才算真的长大了。”
裴豫拒绝不成，只得跟着常川走出了康盛帝的寝殿，去了偏殿安置。
“常公公，这英王世子的侧妃中毒之事，是怎么一回事？”
在常川指挥着内侍打扫偏殿的空隙，裴豫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对于英王此人，裴豫到有所耳闻。他是康盛帝最年长的哥哥，如今已到了知命之年，而煦王作为康盛帝的弟弟，跟英王更是差了不小的岁数。
英王世子出生时，煦王也才刚刚满月，因此论起年岁来，英王世子是和煦王差不多大的。
英王一脉早在裴豫的皇祖父在世时，就被封到了以丹西部的萧郡，跟着西边的朝朔相邻。
好在朝朔并不像牧奴一般，屡屡进犯，萧郡倒也算安定祥和。
只是如今，怎么会发生世子侧妃中毒的事呢？
常川晓得康盛帝对裴豫寄予的厚望，因此对裴豫愈加恭敬。
对裴豫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并不想着遮遮掩掩，含糊其辞。
他小声地回到：“就在十日前，英王遣人来报，说是世子侧妃怀孕在身，却遭人下毒，听英王的意思，估计和朝朔那边有点关系。于是陛下便叫北镇抚司彻查此事，看看是不是朝朔那边暗害。”
裴豫皱眉：“我记得朝朔已经许久未曾进犯，此事若是朝朔所为，于他们有何好处？即使要下毒暗害，为何会选中一个世子侧妃，英王确定这不是宅院争斗的缘故？”
常川摇头：“英王那边没有细说，我们也无从得知，不过总归还是小心为上，让北镇抚司查查是不是跟朝朔有关，也好图个心安。”
裴豫沉默，他打从心底里希望，这件事是英王猜错了，跟朝朔没有关系。
否则以眼下的情势，牧奴朝朔若是两线进攻，以丹则岌岌可危了。
“方才听常公公的意思，这孔院判医术高明，一直照顾着陛下，怎么陛下却肯让孔院判去萧郡呢？”
并不是裴豫冷血绝情，只是眼下一朝帝王和一个侧妃，孰轻孰重还是显而易见的，即使这个侧妃身怀有孕。
他并不认为英王世子提出让孔院判去为侧妃诊治，是真的心疼侧妃而做出的愚蠢之举。
更不认为康盛帝真的只是单纯心善，不忍侧妃与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所以同意了这个请求。
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裴豫没注意到的是。
“殿下不知道么？”常川微微有些惊讶：“这英王世子的侧妃身份特殊，她这一胎，朝野上下可都注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