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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明闻言瞬间陷入沉思。
以己度人，若不是当年自己有幸得太皇太后抚养长大，或许今日坐在这龙椅上的便是他人，亦或者这个世上再无宋玄明。
宋玄明嘴角微扬，这丫头……有趣。
一个眼神递了过去，周福赶紧将时月的画像给拿了过来，“皇上请过目。”
画中女子一张小脸明艳动人，笑靥粲然，如同娇花般绽放，透着年少懵懂的无知纯真，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可偏偏那双眼睛……周福下意识地垂下了脑袋。
“时常在是懿贵妃选进来的？”宋玄明面无表情地问。
周福道：“正是，听闻那日殿选，贵妃娘娘十分喜欢这位常在。”
正好敬事房总管捧着各宫妃嫔的牌子进来，周福以为皇帝会翻时常在的牌子，没想到皇上只是在上面停留几秒，下一刻毫不犹疑地翻了上官常在的牌子。
到了五月中旬，新入宫的小主们都被挨个宠幸了，可宋玄明依旧没有要翻时烟牌子的意思。
周福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皇上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明明很喜欢，却能忍着不碰，当真出人意料。
长春宫，懿贵妃翻看着皇帝起居录，微微蹙眉，“皇上还是没翻时常在的牌子？”
木槿道：“敬事房倒是天天递牌子上去，但皇上仿佛对时常在没有什么兴趣。”
懿贵妃合上起居录，重重一叹，“真是奇了怪，本宫猜想皇上会按照官职大小去宠幸新人，可孟答应的父亲不过小小知县皇上都宠幸了，怎么唯独落下时常在？”
“奴婢也正纳闷呢，按理说这时常在容貌不差，性情也好，父亲官职又是从四品，皇上没道理会冷着啊。”
转念一想，木槿有些慌张道：“娘娘，别是皇上看出了您的意图，故意晾着时常在？”
说到这一点，懿贵妃心中一紧，旋即否定：“不会的，皇上这么多年来从未忘记过孝端皇后，否则何以解释皇上要册封妍嫔？”
木槿道：“既如此，那要不要奴婢悄悄的去前头打听打听？”
懿贵妃思虑片刻，终是摇头：“皇上最不喜欢旁人打听他的喜好，还是算了吧。”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便听外头通传皇帝驾到。
懿贵妃忙让木槿将东西收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宋玄明眉宇间溢满温和的笑意，伸手将懿贵妃给搀扶起来，“贵妃不必多礼，朕听闻你前几日着了风寒，特意过来瞧瞧你，如今可好些。”
懿贵妃接过木槿递过来的茶，粲然一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无碍已然大好。”
“那就好。”宋玄明眉宇淡淡，抬眼间瞥见不远处的起居录，笑道：“贵妃为朕操持着后宫，可要好生保养身子。”
“是，臣妾记下了。”懿贵妃悄然注目于皇帝，试探着道：“皇上，新进宫的妹妹们伺候得可还妥当？”
宋玄明的神色并不为所动，闲闲打理着腰间的荷包，“毓贵人性子娇俏，孟答应知书达理，这次选秀很得朕心。”
贵妃心中一松，“那就好，只要皇上喜欢，那便是臣妾的福气了。”
顿一顿，贵妃又试探着问：“只是时常在的父亲位居从四品，官职不高也不算低了，皇上似乎……”
“贵妃。”宋玄明立时打断懿贵妃的话，不紧不慢道：“你还记得，朕当初为何要赐你懿字为封号，居贵妃位？”
懿贵妃闻言心中骤然一紧，忙跪在了地上，宋玄明凝眸于她，一字一句道：“懿字寓意美德，更有温柔贤善，柔克有光之意，朕希望你能效仿孝端皇后，为朕打理好后宫，而不是揣度朕的心思。”
明明外头艳阳高照，可偏偏此时懿贵妃仿佛坠入无底的冰窟窿，整个人都冷得发颤。
她五指紧握，骨节发白，“是，臣妾谨遵皇上旨意，日后必当勤勉六宫事宜。”
宋玄明轻笑，伸手将贵妃搀扶起来，“贵妃明白就好，你好生歇着，朕去看看俪妃。”
懿贵妃勉强一笑，复又跪地：“臣妾恭送皇上。”
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懿贵妃腿上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木槿忙上前将人搀扶到榻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温水来：“娘娘，先喝口水吧。”
懿贵妃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道：“皇上果然瞧出来了。”
木槿道：“那竹意轩，奴婢还要派人继续盯着吗？”
“不必了，皇上刚刚那番话已经是在警告本宫，将人都撤回来吧。”说到此处，懿贵妃嗤笑：“本宫虽贵为贵妃，执掌凤印，可三年过去了，皇上依旧没有要册封本宫为皇后的意思，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五年了，皇上终究忘不掉她。”
木槿宽慰道：“再如何情深义重，那也是从前的事情，太皇太后终归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懿贵妃深吸一口气：“立后一事，只要皇上不点头，这宫中无论是谁站在本宫这边都没用。”
宋玄明从长春宫出来后，并未去俪妃处，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闲逛，周福察觉皇帝心情不佳，试探着问：“皇上，这会天色还早，听闻鸣琴馆新到了一批优伶，那出长生殿唱的极好，要不您去听听？”
“论唱功，妍嫔的嗓子已经是凤凰清啼，那些优伶唱得再好，又能好得哪里去？”
周福笑道：“皇上说的正是，当年妍嫔娘娘那一首潇湘曲，奴才至今难忘呢。”
宋玄明只是浅浅一哂，“五年了，朕是不是该重新册立新后了？”
周福心中一凛，思忖着答道：“奴才以为无论将来哪位娘娘入主中宫终是比不上孝端皇后。”
宋玄明仰头叹道：“颜华那样的美好，世间终是无人能及。”
走着走着，宋玄明忽然听到女子嬉戏打闹声，抬眸却见不远处四五个小宫女围着一位身穿浅绿色的女子踢毽子。
女子身轻如燕，五彩毽子在她的掌控下上下飞舞，轻轻地跳跃间，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宋玄明侧首轻问：“谁在那？”
因人是背对着他们，周福也不敢确认，只是这地他熟悉，轻声道：“皇上，再往前走就是竹意轩，奴才猜想，应该是时常在。”
宋玄明眸中晦暗不清，竟下意识地抬腿朝着时烟走去。
沁芳正惊叹主子踢毽子的技术时，余光却瞥见宋玄明的身影，吓得她赶紧跪地请安：“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烟被这一声皇帝万岁唬得一愣，脚上没控制好力气，毽子便直直地朝着宋玄明飞去，周福大喊一声，“皇上小心。”
下一秒，五彩毽子却稳稳地落在宋玄明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