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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烟后怕地吞了吞口水，一时缓不过神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还是沁芳胆战心惊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小主，快跪下。”
时烟回神，连忙半蹲下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宋玄明握了握手中的毽子，慢悠悠地走到时烟面前，轻笑出声：“胆子不小，居然敢将毽往朕的脸上踢。”
时烟垂首，惴惴不安道：“嫔妾并不知道皇上来了，更不是故意将毽子踢飞的，还请皇上恕罪。”
宋玄明嘴角噙着笑，“朕同你说笑的，起来吧。”
“嫔妾谢皇上恩典。”
她低眉顺眼地起身，忍不住看了眼宋玄明，恰巧对方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时烟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
“你毽子踢得很好，是谁教你的？”
时烟垂首恭敬道：“是嫔妾姨娘教的。”
宋玄明闻言立时想起时烟的身世，语气和缓溢满怜惜，“朕记得，你的名字叫时烟，可有什么典故？”
时烟摇了摇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没有典故，倒是嫔妾姨娘希望嫔妾此生能烟火一般绚烂多姿。”
宋玄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握住时烟的手，将那只彩毽递还回去，声线和煦如春风拂柳：“你若是得空，不妨陪朕走走？”
时烟微微屈膝，含笑应下：“是，嫔妾遵旨。”
春来御花园樱花开得正盛，淡淡的阳光洒下，粉红与雪白交织在一起，清风轻拂，如瑞雪飘落，美轮美奂。
宋玄明眸光落在了时烟发髻上那几片花瓣上，柔声道：“你平日在家喜欢做什么？”
时烟嘴角含笑，想了想：“读书，画画，嫔妾都喜欢，可却都是一知半解。”
宋玄明微微蹙眉：“这是为何？”
“嫡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学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不如多学学如何伺候丈夫。”
其实时烟是故意这般说的。
自从宋玄明晾了她一个月，时烟便有所怀疑，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宫中伺候花草的宫女说漏了嘴，说自己的眼睛和先皇后有七分像。
时烟瞬间明白，当初殿选懿贵妃看见自己为何会那样惊讶，也明白了自己小小庶女，却能入宫为妃。
宋玄明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可帝王似乎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疑心病极重。
沁芳曾经说过，懿贵妃为人贤良淑德，乃是继后的不二人选。
可偏偏这样一个贤良的人，至今都还只是贵妃之位。
时烟便猜想，宋玄明迟迟不立后，无非是放不下嫡妻冯氏。
或许宋玄明并不是真的厌恶自己，而是从旁敲侧击警告懿贵妃，更不想因为自己的那几分与孝端皇后的相似，从而引发后宫不宁。
时烟早就料到宋玄明势必会彻查自己的身世，而从小到大所受的苦楚自然也瞒不过他，唯有这样，才能勾起皇帝内心最深处的怜悯。
果然，宋玄明怒道：“一派胡言，既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朕为何还要开办学堂供女子读书？朕看你嫡母分明是……”
到嘴边的话，宋玄明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侧首静静地看着时烟，认真道：“你想看什么书，朕派人给你送去。”
时烟水眸轻闪，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丝帕：“多谢皇上恩典，只是嫔妾识字并不多，好多字都不认识。”
她这话是在撒谎，姨娘虽是歌姬出身，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悉心教导她多年，时烟又岂会真的大字不识。
既是要装，自然得像一点。
宋玄明有些意外，嘴角微微上扬，“不妨事，你若想学，朕可以教你。”
“真的？”时烟眼眸闪动，不知是惊喜还是慌乱：“可以吗？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宋玄明一字一句，十分郑重：“朕是天子，朕说可以就可以。”
闻言，时烟红唇微勾，笑容灿若朝霞，明艳无比，“是，嫔妾多谢皇上。”
正说着话，便见紫宸宫伺候的小太监小德子上前禀报：“启禀皇上，恪亲王得了一些好诗，想请您一同品鉴。”
宋玄明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复又朝着时烟柔声道：“你先回去吧，等朕空闲了，就来教你读书念字。”
时烟明亮的双眸灿若繁星，隐隐带了些许期待：“是，嫔妾恭送皇上。”
目送宋玄明离开，时烟顿时收敛脸上所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狡黠的神情，沁芳上来搀扶她，重重舒了一口气：“小主，刚刚真是吓坏奴婢了，奴婢还以为皇上会动怒呢。”
时烟红唇一勾，浅笑着：“怎么会呢，咱们又没犯错，皇上为何要怪罪我们。”
沁芳笑道：“还是小主聪慧，事先买通了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小安子，否则，咱们又岂会碰见皇上。”
转念一想，又十分担忧：“小主，若是小安子嘴巴不牢说出来，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时烟丝毫不在意，“在宫里当差，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如何成为哑巴，放心吧，小安子不是不懂事的人。”
“那奴婢可就放心了。”顿一顿，沁芳又道：“小主，您说皇上今晚会传召您侍寝吗？”
时烟勾一勾唇角，神秘一笑：“谁知道呢。”
宫中耳目众多，御花园这一幕很快就传遍整个后宫，妍嫔的甘泉宫离竹意轩最近，自然也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眯了眯眼睛，恨恨道：“真是个下贱的坯子，本宫眼皮子底下竟敢当众勾引皇上。”
婢女春华倒了一杯茶来，宽慰道：“皇上虽是天子，却也是男人难免图新鲜，要论得宠，谁能比得过您呢。”
妍嫔眼眸稍弯，似笑非笑：“不是还有个俪妃吗？她比本宫侍奉皇上的早，情义自然也是本宫比不上的。”
“可皇上已经冷落俪妃一个多月了。”
语落，便见宫女端着一盏新鲜的荔枝上来，春华剥了一颗递到妍嫔唇边，笑道：“娘娘，这是今日江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听闻皇上只送了慈安宫，其他的都在咱们了，说到底皇上还是偏疼您的。”
妍嫔看着如珍珠般晶莹的果肉，挑眉一笑，十分得意：“贵妃操持着偌大的后宫，实在是辛苦，你亲自送一些去长春宫。”
春华笑道：“奴婢即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