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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有路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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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花的心是慌的乱的,神情也是恍惚的,这种状态以前也有过,只是没有今天这么严重。

确定这是一只女人的手后,她就任由它拉着。

拉的时间一长,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整个人也从绝望中走了出来。

并且,她还发现自己很贪恋这种感觉,短暂的大脑空空,短暂的解脱,短暂的摆脱世事的逃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只手停了下来。

有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说:“到了三水河边了,没有路了……”

听到这话,麦花的心忽然一颤,眼睛一点点从迷离清亮了起来。她看清了女人的长相和穿着打扮。浓眉大眼,鼻梁上翘,皮肤很白,是城里女人常有的那种白,短头发,穿着一件像火一样,红艳艳的长款羽绒服,风风火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假小子。

“咋,嫌我坏了你的好事?姐,我给你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到麦花盯着自己看,女人眨巴着眼睛说。

“可是,有时候,活着真不如死了。”

麦花喃喃地说,转头看向了尚未迎来春汛的三水河。

河道的水浅得都要干了,满河道的石头,没有一个看起来顺眼的。

“姐,可再别胡说了,你才多大岁数,路还长着呢,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女人从斜肩包里掏出两张纸,往河边的大石头上一铺,拉着麦花坐了下来。用一种与年龄不相称,带着几分故作成熟的语气说。当然,此时的麦花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她也是在后来与刘海珊的逐渐相处中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知识和成长环境赋予刘海珊的,与她们几乎没走出过盘龙沟的女娃们,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和行动作风。其实说白了,就是见识不一样,想法和活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早春时节,室外还很冷,再加上这时又吹着料峭的寒风。

像这样坐在河边,实在冻得不行。不过,女人并不在乎这些,她相信麦花更不在乎。

“我叫刘海珊,是来咱们旬邑考察的,如果考察的好,我以后就留在这里了。”为了调节谈话的气氛,也为了让麦花对她这个陌生人产生信任,刘海珊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留在这里好啊,县城条件好得多。”麦花漫不经心地说。冷静下来之后,她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今天的遭遇。马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爹想让她改嫁的心却是好的。毕竟世上的父母,很少有看到自己儿女跌在火坑里,不往出拉的。可是,金水又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在瘫痪之后,又失去妻子?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麦花发现她再怎么努力,还是被一个很大的线团,七绕八绕地缠了个密不透风……

“对了,姐,你知道职田镇不?”刘海珊忽然问。

“这个地方不好,太穷了。”麦花淡淡地说,目光格外涣散。

“你咋知道的,你去过那个地方?”刘海珊试图借着这个不咸不淡的话题,让麦花敞开心扉。因为,她暗暗观察了麦花片刻,发现她的状态不正常,很像自己听说过的一种病症。

“我就是那里的人,盘龙川的,职田镇最穷的地方。”麦花似乎苦涩地笑了笑。

听到这话,刘海珊愣住了。

“能走的,早走咧,只剩下些老的小的,还有跟我一样的女人。”麦花自顾自说了起来,说完,叹息了一声:“都是些走不出盘龙川的女人。”

“这话怎么说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想走出一个地方还不容易!”刘海珊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拉住了麦花的手:“姐,你听我说,你这是……”

“我村来来她爷今年八十五咧,老汉虽然刚强得很,可是,动不动就得往医院送,来来家里人走完咧,都不在盘龙川待了,你说这老汉怎么办?”

刘海珊正想把麦花的病症说出来时,麦花忽然问了一句。听到这个问题,刘海珊本能地想到了养老院,想到了保姆、陪护,可是,这些在盘龙川那样的偏远山区,根本就不现实。刘海珊再次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来来跑起来可快了,可她就是跑不出盘龙川。”麦花幽幽地说,马上又提到了一个可怜的农村女人:“红霞不像来来,她腿脚不好,话说得不利索,这样的人在外面能讨生活不?”

刘海珊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并且下意识松开了麦花的手。

“金凤心灵手巧,能说会道,可她有公公婆婆要照顾,她也走不出盘龙川啊,还有春梅、马兰花……我们村就一共有这么十二个女人,谁也走不出盘龙川……”

麦花又叹息了一声,脸上浮起了古怪的笑:“这都是命,人活着就跟土疙瘩一样,老天爷把你丢到哪里,你就得乖乖待在哪里,再叫唤,再挣扎也没用!”

“人还能认命,人不能认命啊,要是认命的话,这往后的日子,还,还有啥盼头……姐,别再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我看你人长得漂亮,手脚兴许也麻利,你要是想留在这旬邑县城里,我帮你想办法,咱走出来一个算一个!”刘海珊激动地说。她和麦花萍水相逢,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往,但是她却看不惯眼前这个女人就此消沉下去。

“我是十二个女人里,最走不出来的一个。”麦花仰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呼了一口气,出神地盯着随着那口气升腾起来的乳白色雾气,梦呓似的说:“你刚才见到的老汉是我爹,见到的那个男的,是我爹给我介绍的对象,可我还结着婚呢,我丈夫叫陈金水,他当初是那样稀样(注:关中方言,形容人长相好,人品好,是人群中少有的精英)的一个人,他懂得浪漫,像城里男人们一样,过节的时候,送我礼物,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两个,会是最幸福的一对……”

麦花的眼泪无声地淌了出来,哽咽着说:“他为了攒钱给我买金戒指,疲劳驾驶,开夜车,出了车祸,人瘫在了炕上,从早上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呢,我却被我爹骗出来跟别的男人相亲!你说我不管他,谁管他?他那么稀样的一个人啊……”

“你就是因为你丈夫,才,才打算一直待在盘龙川?”

刘海珊小心地问,给麦花递了几张纸,看着她擦起了眼泪。麦花的病是病,可终究是她勾起了麦花的伤心事。因此,刘海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姐,你知道不,你这动不动掉眼泪,你怀里揣着剪刀,你在饭馆里那么激动,甚至想自杀,都是因为你有心理疾病呢,弄不好就是抑郁症!”

刘海珊很想把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突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