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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不知道谭松林这是行得什么棋走的什么招儿。当然，秋天并不太关心这些，她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承认有着矛盾与忐忑，但是就想由着自己的性子，为自己争取一次。
如果说过去的15年，秋天是搭车跑高速。如今，她想自己握着方向盘，走走人间烟火气的道路。
秋天敲门进了谭松林办公室时，谭松林正在他的大办公台接电话，见秋天进来抬手示意她坐在窗边的茶桌处。
谭松林今年55岁，绝对是秋天的正牌同门师兄，俩人是同一个导师。
秋天硕士最后一学期，她的导师将秋天推荐到了刚刚从科研单位辞职下海经商的谭松林处。彼时，谭松林的公司刚刚成立两年，正是蓬勃发展、蒸蒸日上时。
导师是这样向谭松林介绍的：“秋天是我的关门弟子，虽说有技术基础，但更适合干业务，去研究所干一辈子还不得憋坏了她。倒是你的公司，我看更适合她，她也一定能帮到你。”
导师一席话说的好像是给秋天定了性，比如专业上懂点儿但不足以支持搞科研，性子上不够沉稳不适合在体制内受条条框框约束……当时秋天还有点小不得劲儿，尤其是看到谭松林以为导师走后门塞学生的勉为其难的样子，差一点儿就意气用事想驳了导师的好意。
好在，导师又补了一句话，“干企业不同搞科研，身边得有信得过的人。我敢说，等你们千禧上市敲钟的时候，你得感谢我给你推荐了秋天。”
这让秋天汗颜，自己的格局太小，误会了导师。同时，谭松林在对待秋天的入职事情上更加严肃正式。甚至，专门正儿八经地约秋天到公司面试。以他的阅历，还真是发现了秋天身上的闪光，便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做助理，他便更专注全力拓展公司业务。
其实，所谓助理的工作范围，起初就是谭松林不愿意干又不得不干，但又不是太核心的杂事儿。后期，就是能干不能干的，只要学得会的都得干。
不管怎么说，秋天是班里第一个确定工作的人，并且比大家提前几个月拿工资的。这足以让游走于各个校招会，不断准备面试的同学们羡慕不已。
秋天回想起初识谭松林的情景，不禁感慨，如今他也是年过半百，一头白发了。见谭松林的电话不能马上结束，秋天绕到茶桌主位，先上手消毒茶具。
谭松林手握电话，时不时地嗯、嗯得答着。秋天听不出谭松林在和谁说话，但一定是位他尊重的人。
听谭松林快收电话时，秋天再悠悠得悬壶高冲注水出汤。秋天知道谭松林喜欢喝闽南乌龙茶，45秒出汤。从谭松林挂断电话，走到茶桌前坐定，再由公道杯将茶汤注入茶杯，刚好45秒。
“不错，一口暖茶胃里舒服多了。”谭松林呷了一口茶，很是满足地说。
秋天见谭松林悠然自得的样子，猜着他叫她进来不会以辞职信开头儿。谭松林对秋天虽有伯乐之情、知遇之恩，以秋天与他共事15年的深入了解，秋天竟一时难以判断谭松林是否看到辞职信。
秋天莞尔一笑，未语。她在等谭松林先开口。
一杯茶入肚，谭松林开口说道，“小秋啊，再给你加点担子怎么样？”
秋天入职时算公司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叫她小秋。后来，随着秋天的年龄渐长、职位上升，很多人开始叫秋姐或秋总，而谭松林一直叫她小秋。
秋天续茶的手顿了一下，看向谭松林，“谭总，您这是……？”
谭松林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茶桌上轻敲了两下，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千禧科技与国风公司有意合作成立一家ai技术公司，谭松林希望秋天担任项目负责人。投资ai领域，本就在千禧科技的战略规划中，只是由于近年受大环境影响，工程回款慢耽搁了千禧科技进军ai领域。如今有国资背景的公司出面有意投资，谭松林怎会放弃这个机会。
“ai对于千禧的战略意义我不多说了。小秋，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也是跟着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这么重要的项目我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谭松林边说边给秋天添了茶。
“现在想想宋老师眼睛还真是毒，当时把你推荐给我的时候，就说你必是帮我成事儿的一员福将。这一晃儿，得有十五六年了吧？”
谭松林一开始追忆，秋天立马明了。
秋天的辞职信，谭松林看了。
秋天自以为十分了解谭松林，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谭松林的道行如此之高深莫测。他是想先发制人，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挽留秋天留下来。
又能如何？同一师门的师兄妹，又是一起共事15年的上下级，秋天倒是希望谭松林少些套路、多些开诚布公。
“是啊，快16年了。人都说婚姻有七年之痒，我和千禧也算是痒了两回多的人了。师兄，我有点干不动了。”秋天特意将称呼从谭总换成了师兄，为的就是应景。既然打感情牌，秋天也有一手的感情牌可打。
“小秋，你这是什么意思？于千禧科技，你是不可或缺的；于我，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谭松林好像第一次听闻这个天大的消息一样，面露惊色。
“师兄，我给您写了辞职信。安安今年初二，正是中考前最关键的时期，我这个当妈的得尽尽责了。”秋天放弃了昨天准备好的那套更为真诚的说辞，换了个不痛不痒但又很现实的理由。
谭松林沉默了一下，继而关心地询问秋天是不是工作压力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诸如此类的问题让秋天有些不耐烦。在秋天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之后，秋天想到了方向盘，这次能不能成功辞职就是她握住人生方向盘的关键事件。
“师兄，与您共事这么多年，您应该了解我的性格，认定的事情就得要干下去。辞职这件事情也是这样的。”
秋天说得异常坚决。
当然，秋天还是说了很多感激谭松林的话，这些都是秋天的真心真意。既然要将方向盘紧紧握在手中，秋天自然就要决定留下哪些美好的，丢弃那些糟心的。
“秋天，你这个想法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突然。我想不到你离开后公司会什么样子。”
谭松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尤其说到了两人为了几个项目奔走的场景，秋天也不由得感慨。
秋天用了半年的时间熟悉千禧业务后，就开始跟着谭松林冲在一线开拓市场。公司早期的大客户，秋天都曾全程跟进，如数家珍。
秋天相信谭松林的这个感觉是真实的。
只不过，这个真诚挽留的背后到底是情感多些，还是利益多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