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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二日,清兵入宿迁;史可法提兵救之,随拔营去。十三日,高杰抵徐州,清兵甚紧。杰遗书刘泽清:『近日河南抚镇接踵告警,一日文数至;开封北岸,俱是清兵。恐一越渡,则天堑失恃,长江南北尽为战场。时事到此,令人应接不暇。惟有■〈歹卑〉心竭力,直前无二,以报国恩而已』。泽清以闻。士英报称:『清兵虽纵横,然贼势尚张,岂敢投鞭问渡?且强弱何尝之有;赤壁百万、淝水八千,一战而江左以定。况国家全盛,兵力万倍于前,廓清底定、痛饮黄龙,愿诸臣刻励之也』。
加高杰太子太傅。先是,徐州逋贼程继孔斩木编筏,勾引清兵渡河,伪投杰降。杰知其诈,因诱斩之,收其众;故有是命。清命唐虞时致书高杰,劝其早断速行;有「大者王、小者侯;不失如带、如砺,世世茅土」之语。杰皆不听。惟沿河筑墙,端力备御。高杰致书清帅肃王云:『逆闯犯阙,危我君父;一时豪杰忠义之士,莫不西望饮泣,欲食其肉而寝其皮。关东大兵复我神州、葬我先帝、救我黎民、雪我深怨,原有莫大之恩;岂敢苟萌异念,自干负义之德!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不揣绵力,急欲会合劲旅分道入秦,歼闯贼之首,哭奠先帝。则杰之血忠已尽,便当披发入山,不与世事。兹咫尺光耀,无由面质;若杰本念,千言万语,总欲合师剿闯,始终成贵国恤邻之名。若能明此苦心,而共以逆闯为事,此本朝之厚幸也。本朝列圣相承,原无失德;祗因贪官污吏,致祸至此。然正朔承统,天意有在。三百年来豢养士民,沦肌浃髓,忠君报国,未尽泯灭;亦祈贵国之垂念也』。清报书曰:『肃王致书高大将军:钦差官远来,知有投诚之意,正首建功之日也。果能弃暗投明、择主而事,躬来过河会面,将军功名不在寻常中矣。若愿合兵灭闯,其事不与予言;或差官北上,予令引奏我皇上,予不自主。此复』。
清兵至夏镇,别从济宁南下;又从雒阳渡河,攻海州、围邳州。史可法、刘泽清、高杰各告急。
十二月,都督陈洪范南还。先是,陈洪范与左懋第等至德州,清抚方大猷止许百人赴京。十月初一日,至张家湾。懋第欲先谒陵,摄政王不许;乃遥祭先帝。于十二日入京,馆鸿胪寺。内院刚林来责江南不应更立天子,懋第不屈。因请祭告诸陵,改葬先帝;皆不许。乃陈太牢于寺堂,哭祭之。十七日,放归。十一月初四日,至沧州。后遣兵追执懋第北去,改禁太医院;放洪范。至是,归;称清兵万分紧急,旦夕南下。马士英恶之,曰:『有四镇在,何虑焉』!
时贼窥突禹州、襄城等处,各镇拥兵不进;因分宁陵以东至归德,属总兵王之纲;宁陵以西至兰阳,属总兵许定国;祥符以西至泛水,属总兵刘洪起;河、洛,属都督李际遇。
巡按陈潜夫报获太康伪知县安中外等。副将刘铉、郭从宽杀贼六百余级,擒鄢陵伪知县王度、许州伪巡捕王清唐。王之纲斩贼都司虞世杰。刘洪起获汝宁府伪官祝永苞、上蔡伪知县马世遇,斩三百七十级;又于襄城斩贼二千二百七十六级,擒贼一百三十一名。许定国获陈州伪官惠在公。各加级,以洪起斩获最多,仍加二级。
陈洪范请加恩使北劳臣;兵科戴英劾止之。言洪范出使无功,正使身陷异域、下役群聚晋爵,天下闻之,恐哄然窃笑也。
加左良玉太子太傅,予世袭,荫指挥使;开藩武昌。予梦庚都督佥事,挂平贼将军印。
授楚宗朱盛浓池州府推官。因盛浓疏参黄■〈氵豆寸〉毁制辱宗、食贿激变,士英喜,特擢之。内批刑部提问■〈氵豆寸〉,不至。
刑部尚书解学龙上从逆诸臣六等罪。除在北京何瑞征等二十二人俟三年后定夺,一等应磔,宋企郊等十一人;二等应斩、拟长系秋决,光时亨等四人;三等应绞、拟赎,陈名夏等七人;四等应戍、拟赎,王孙蕙等十五人;五等应徒、拟赎,沈元龙等十人;六等应杖、拟续,潘同春等八名;存疑另拟,翁元益等二十八人。保国公朱国弼合疏纠刑官六失。御史张孙振亦言『从逆一案,明谕法宜从重。大司寇操此三尺,推诿半年;人人出脱。北来诸人,乃贼弃之而来,非弃贼而来;解学龙恣意舞文,乞敕公鞫』。革学龙职,以高倬为刑部尚书。
时张捷秉铨,部务出多阮大铖手,吏道庞杂。惟给事吴适办事垣中,抄驳侃侃,不惮权贵。安远侯柳祚昌荐程士达督理京营;适抄参:『士达不过积分监生,非属科贡正途。勳臣非有标营之责,何得侵枢戎职掌,以夺铨部权衡』?庆远知府郭仪凤请挂冠勤王,并参巡抚方震儒贪状;适驳参:『郡守无勤王之例,挂冠非入援之名;仪凤不候宪檄,非奉明纶,擅离职守,饰词妄渎。抚臣清执有素,仪凤秽迹着闻,必惧题参,先行反噬。自应严究,以杜刁风』。光禄署丞张星疏求考选;适驳参:『张星初以县令躁进降处,又挂察典;不惟望断清华之梦,亦已身绝仕进之阶。乃无端幻想,侥幸上赏;欺君孰甚!若不一为点破,则阙门大典,不几为燃灰之地、向跃之门耶』?保定侯勳卫梁世烈请袭祖爵;适抄参:『国难以来,虽王侯戚里,咸喂虎狼;而其间脱身埋名,固亦不乏。该勳何以逆料其家之必歼,而忍以子嗣乎?万一本宗匹马来归,将夺该勳以授乎?
抑姑仍之,且两封乎?恐无此法纪也。该勳世受国恩,诚恢复有志,何难倡诸勳旧破家从军,自当直捣燕云,上为先帝复仇、次为诸勳雪耻!尔时访问本支有无存否,然后请诸朝命,光复祖爵,不亦休乎』?中书舍人张钟龄请给部衔;适抄参:『职方何官、监军何事?妄行陈请。若果报国有心,何官不可自效?而藉口赞画辄请高衔,躁进尤甚』!
刑部钟言奏请:『凡监纪等官,猾棍白丁借题幕府骗钱者,悉行驱逐』。上从之。
马士英奏:杨御藩五载战功,着进左都督;马进忠、王允成并加太子太保。
史可法疏奏:『北使之旋,和议已无成矣。向以全力御寇而不足,今复分而御北矣。先帝待诸镇,何等厚恩!皇上之封诸镇,何等隆遇!诸镇之不能救难,何等罪过!释此不问而日寻干戈,于心忍乎?和不成,惟有战;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也?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尤望深思痛愤,无容泄沓。古人言「不本人情,何由恢复」;今之人情大可见矣』。
兵部侍郎阮大铖报沿江筑堡;上嘉之。
禁四六丽文。
除夕,上在兴宁宫,色忽不怡。韩赞周言:『新宫宜权』。上曰:『梨园殊少佳者』!赞周泣曰:『臣以陛下令节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耶』!
弘光元年(乙酉)元日,日有蚀之。初八日壬辰立春,流星入紫薇宫。
给事中吴适上言维新五事:一曰信诏旨、一曰核人才、一曰储边才、一曰伸国法、一曰明言责。疏入,不省。
都督李际遇降清。
总兵许定国仇杀兴平伯高杰,以其众降清。先是,杰作贼时,常劫许定国村,杀其一家,惟定国逃免。至是,同为列将,定国衔之,秘而不言。阳与杰好,许让睢州。招杰饮,杰赴饮不疑。定国伏甲于寝,夜半杀杰,剖腹以祭先灵;亲兵遇害过半,余众溃还。定国遂以众降清。
高杰妻邢氏率子元爵请恤。史可法请以杰部将李本身为提督;有旨:『兴平伯有子,朕岂以兵马汛地,遽授他人?加监军卫胤文兵部尚书,总督杰军;所部将士,仍听邢氏统辖』。既而,再请加本身太子太保左都督,提督本镇赴归德。黄得功闻高杰被害,复来争扬州;史可法驰归镇抚之。请旨,上谕曰:『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憾。得功若向扬州,致高营兵将弃汛东顾,设清兵乘隙渡河,罪将谁任?诸藩当恪守臣节,不必任意』!又谕史可法:『卿既归扬解谕黄得功回汛,何必与孤儿寡妇争构?河上防御,责成王永吉、卫胤文料理』。刘良佐见杰死,欲并其众;疏称:溃兵不宜授本身提督。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又合奏:『高杰从无寸功,骄奢淫杀,上天默除大患;史可法乃欲其子承袭,又欲李本身为提督,何是肺肠?倘误听加恩太重,臣等实不能相安矣』。九江总督袁继咸疏奏:兴平伯有可念之劳。诏赠杰太子太保,许其子袭爵,再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从优祭葬。
汀州贼阎王猪婆盘据帘子洞,劫掠横行;福建巡抚张肯堂亲征之。宁化知县于华玉不得于乡绅,愿抚贼自效。既往,贼横几不免,遂许以官,与数百人偕来;肯堂给劄,命华玉率之勤王。至浙东,各散去;华玉亦削发为僧。
通政使杨维垣疏请重定钦案,吏部尚书张捷又奏请表章三案诸臣。于是刘廷元、吕纯如、王德完、黄克赞、王永光、杨所修、章光岳、徐大化、范济世各予谥荫、祭葬;徐杨先、刘廷宣、许鼎臣、岳骏声、徐卿伯、姜麟各赠官,与祭葬;王绍徽、徐兆魁、乔应甲、陆澄源各复原官。而唐世济、水佳胤、杨兆升、吴孔嘉、郎如闇、周昌晋、袁洪勳、徐复扬、陈以瑞等先后起用。
杨维垣又请重颁「三朝要典」;言『张差疯颠,强坐为刺客者,王之釆也;李可灼红丸,谓之行鸩者,孙慎行也;李选侍移宫,造以垂帘之谤者,杨涟也。刘鸿训、文震孟只快驱除异己、不顾诬谤君父,此「要典」必须重颁也』。袁弘勋又请追论焚「要典」诸臣罪。左良玉力言「要典」治乱所关,勿听邪言,致兴大狱;袁继咸亦言「要典」不必重疏。有旨:『皇祖妣、皇考无妄之诬,岂可不雪?事在青史,非存宿憾。群臣当体朕意』!
陞杨维垣都察院副都御史。陞阮大铖兵部尚书,赐蟒服。
中书舍人林翘疏称:『正月初六日雷声自北至西,占在赵、晋之野有兵;日在庚寅,主口角妖言』。翘,江浦人,善星术。马士英在戍日,卜其大用。至是,士英神其术,固荐授中书。寻躐一品武衔,蟒玉趋事。
弃妖僧大悲于市,以诈冒定王也。大悲系齐庶宗。
两淮运司解粮渡江,镇江都督郑彩截留之;诏谕彩勿擅。
普录众臣迎驾之劳,补指挥、千户等官。
丙申,召内臣五十三人进宫演戏饮酒。上醉后纵淫,童女有淫死者。
荣泽县郭村于十一日午刻忽现大城,堞门毕具;一时方隐(天官家谓:广莫之气成城郭,今河西苑无人烟)。
殿宇鼎新,辅臣、内臣俱赐银币,荫有差。
甲辰,复召内监进宫演戏。
刘泽清奏:清兵攻邳州,推官沈伶之守四十日,乃退。
二月,工科李清请修先帝「实录」并易庙号及定东宫、定王之谥。
户部尚书张有誉请以酒税助饷;不允。
袁继咸报郧镇重围。刑部梁云构奏:全蜀已无完土。
输纳富人,授翰林待诏等官。太监李国辅请往浙江云雾山开采;上命驰驿去。科臣吴适疏争之,不听。
礼臣管绍宁请谥皇太子「献愍」、永王曰「悼」、定王曰「哀」,改谥先帝「毅宗烈皇帝」。
命礼部广选淑女。
陞瞿式耜佥都御史,巡抚广西。
刘良佐等合词荐起朱大典为兵部侍郎。戎政兵部尚书张国维予告归。御史张孙振劾在告礼部尚书顾锡畴险邪,有沾秩宗;命致仕去。以其请削温体仁谥而谥文震孟也。
时自二月以来,日月色甚赤。钦天监占候以闻。
三月甲申朔,有传称皇太子至自金华,从石城门入;送止兴善寺,寻移寓锦衣都督同知冯可宗家。传文武官识认,俱莫能辨。先是,传吴三桂拥太子离永平,阴逸之民间,遂浮海而南。八月抵淮上,闻定王之沉,惧弗敢留,前至扬州。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家人高成、穆虎挟之渡江,因栖于苏,复转于杭。太子不堪羁旅,渐露贵倨,遂为路人所指。高梦箕惧祸及己,乃赴京密奏。于是遣内竖李继周,持御札召之。至是,至。都人闻太子至,踊跃趋谒;文武投职名者,络绎不绝。最后太监卢九德至,礼倨,太子呼名呵之;卢不觉叩头曰:『奴无礼,小爷保重』。觳觫辞出。随有旨谕文武官,不许私谒。是夜,移太子入内。己丑,会审太子于大明门外。太子东向倨坐,一官置禁城图于前;问之,答曰:『此北京宫殿也』。太子指承华宫曰:『此我所居』;指坤宁宫曰:『此我娘娘所居』。一官前问曰:『公主今何在』?太子曰:『不知,想已死矣』。一官问:『公主同宫女早叩周国舅门』?太子曰:『同宫女叩国舅者,我也』。刘正宗曰:『我是讲官,汝识否』?太子一视,不应。正宗又问讲读先后;太子曰:『忘之矣』。正宗更多辞以折之。太子笑而不应,曰:『汝以为伪,即伪可耳』。诸臣无可如何,遂以肩舆送入中城。先是,杨维垣扬言驸马王昺侄孙王之明貌类太子;故兵科戴英袭其言,奏称『王之明伪假太子,质以先帝曾携之中左门不答,问以嘉定伯姓名而不答,其伪无疑。然稚年何以办此,必有大奸人挟为奇货;宜敕法司根究』。刑部遂捕高成、穆虎严讯,五毒备至,至死不承假冒。穆虎曰:『我家主是忠臣,直言奏闻,一字非谬;我等何得畏死背义』。高梦箕复上书自明,并逮治之。马士英疏奏:『太子一事,其言虽似,而疑处甚多。既为东宫幸脱虎口,不即到官说明,却走绍兴;一可疑也。东宫厚质凝重,此人机辨百出;二可疑也。公主现养周奎家,而云已死;三可疑也。左懋第在北,北中亦有假太子事;懋第密书贻蔡奕琛,念(?)奕琛抄腾进览。是太子不死于贼,即死于清兵之手矣。原日讲官方拱干系狱,可出令辨之。如其假冒,当付法司,臣民共见而弃之;如真东宫,则祈取入深宫,留养别院,不可分封于外,以启奸人之心』。辛卯,复会审太子于午门,出原讲官方拱干于狱辨识之。太子仍倨坐,众拥拱干至。王铎指示太子曰:『此何人』?太子曰:『方先生』。拱干疑似,不敢质言真伪。张孙振曰:『汝是王之明』!太子曰:『我南来从不曾言太子,汝不认罢了,何必坐名改姓!汝等不尝在皇考之朝乎?何一旦蒙面至此』。众官有赧者、有恨者,莫之敢决。仍送还狱。十五戊戌,复会审太子于朝。左都李沾呼『王之明』,不应;喝问『何不应』?太子曰:『何不呼明之王』!沾喝上桚,太子号呼皇天上帝,声彻于内。士英传催放桚,沾复好言问之。太子曰:『汝令校尉嘱我,校尉自能言之,何必我言;前日追我何处,追者自知,何必问我』。高倬见其言切,急令扶出。将出朝,旧东宫伴读丘致中捧持大恸。上闻,即令擒下,发镇抚司严讯。有题诗于皇城者云:『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皇考恭皇帝,改谥孝皇帝。
冯可宗讯高梦箕,梦箕列自此来来历甚详,假冒欺隐至死不认;爰书故久之未定。御史陈言奏:『愚民观听易惑,道路籍籍,皆以诸臣有意〔倾〕先帝之血胤』。有旨:『王之明好生护养,勿轻加刑,以招民谤』。
宁南侯左良玉疏参马士英曰:『窃见逆贼马士英,出自苗种、性本凶顽。先帝皇太子至京,道路汹传,陛下屡发矜慈;士英以真为假,必欲置之死地。臣前两疏,望皇上从容审处,以存先帝一线。不意士英奸谋日甚,臣自此义不与奸贼共天日矣。臣已提师在途,将士眦目指发,皆欲食其肉。臣恐百万之众发而难收,震惊宫阙;且声其罪状,正告陛下,仰祗刚断,与天下共弃之。自先帝之变,人人号泣。士英利灾擅权,事事与先帝为仇。逆案先帝手定者,士英首翻之;〔要典〕先帝手焚者,士英复修之。「思宗」改谥「毅宗」,明示先帝不足思,以绝天下报雪之心:罪不容于死者,一也。国家提衡文武全恃名器,士英卖官鬻爵,殆无虚刻;致都门有「职方贱如狗,都督满街走」之谣:罪不容于死者,二也。阁臣司票拟、政事归六部,士英占握兵柄不放,是弁髦太祖法度;又引腹心阮大铖为添设尚书,以济其篡弑之谋。两子枭獍,各操重兵,司马昭复生于今日:罪不容于死者,三也。陛下选立中宫,典礼攸关。士英择其尤者以充下陈,罪通于天;而又私买歌女寄于阮大铖家,希图进选,计乱中宫,阴谋叵测:罪不容于死者,四也。陛下恭俭仁明,士英百计诳惑。进优童艳女,损伤圣德;每对人言,恶则归君:罪不容于死者,五也。国家遭此大变,须宽仁慈爱以收人心。士英乃睚眦杀人,将生平不快之人一网打尽:罪不容于死者,六也。又募死士窜伏皇城,诡名禁军,以观陛下动静,曰废立由我:罪不容于死者,七也。先帝殉难,皇子幸存。士英乃与大铖一手拏定,抹煞的确诚认之方拱干,而信串通朋谋之刘正宗,不畏天道神明,不畏二祖列宗,不畏天下公议,不畏万古纲常。忍以先帝已立十七年之嗣君,四海讴歌讼狱所归者,付诸幽囚;天昏地惨,神人共愤。凡有血气,皆欲寸磔士英、大铖以谢先帝。此非臣之私言,诸将士之言也;非独臣标将士之言,天下忠臣义士、愚夫愚妇之公言也。伏乞陛下立将士英等肆诸朝市,传首四方,用抒公愤。臣谨束兵计刻以待,不禁大被疾呼,激切以闻』。又传檄云:『盖闻大义之垂,炳于星日;无礼之逐,严于鹰鸇。天地有至公,臣民不可罔也。奸臣马士英者,根原赤身、种类蓝面。昔冒九死之罪,业已侨妾作妓、屠发为僧;重荷三代之恩,徒尔狐窟白门、狼吞泗上。会当国家多难之日,侈言拥戴劝进之功。以今上历数之归,为私家携赠之物;窃弄威福,炀蔽聪明。持兵力以胁人,致天子闭目拱手;张伪旨以讋俗,俾丘民重足寒心。本为报仇而立君,乃事事与先帝为仇,不祗矫诬圣德;初因民愿而立主,乃事事拂民之愿,何由奠丽民生!幻蜃蔽天,妖谶障日。卖官必先姻娅,试看七十老囚、三木败类,居然节钺监军;渔色罔识君亲,托言六宫备选、二八红颜,变为桑间濮上。苏、松、常、镇,横征之使肆行;檇李、会稽,妙选之音日下。江南无夜安之枕,言马家便尔杀人;北斗有朝彗之心,谓英名实应图谶。除诰命赠荫之余无朝政,自私怨旧仇而外无功能。类此之为,何其亟也。而乃冰山发焰、鳄水兴波,群小充斥于朝端、贤良窜逐于崖谷。同己者,罪同夷虏、行列猪豭如阮大铖、张孙振、袁弘勋等数十憨恶,皆引之为羽翼,以张杀人媚人之〔赤〕帜;异己者,德并苏、黄、才媲房、杜如刘宗周、姜曰广、高弘图等数十大节,皆诬之朋党,以快虺如蛇如之狼心。道路有口,空怜「职方如狗、都督满街」之谣;神明谁欺?最痛「立君由我,杀人何妨」之句。呜呼!江汉长流、潇湘尽竹,罄此之罪,岂有极欤?若鲍鱼蓄而日羶、若火木重而愈烈。放崔、魏之瘈狗,遽敢灭伦;收闯、献之猕猴,教以升木。用腹心出镇,太尉朱泚之故智,几几殆有甚马;募死士入宫,宇文化及之所为,人人而知之矣。是诚河山为之削色、日月倏以无光!又况皇嗣幽囚、列祖怨恫,海内怀忠之臣,谁不愿食其肉;故国向风之士,咸思操盾其家。本藩先帝旧臣、招讨重任,频年痛心疾首,愿为鼎边鸡犬以无从;此日履地戴天,誓与君侧豺狼而并命。在昔陶八州靖石头之难,大义于今炳然;迄乎韩蕲王除苗氏之奸,臣职如斯乃尽。是用砺兵秣马,讨贼兴师;当郑畋讨贼之军,忆裴度闭邪之语。谓朝中奸党尽去,则诸贼不讨自平;倘左右凶恶未除,则河北虽平无用。三军之士,戮力同仇;申明仁义之声闻,首严焚戮之隐祸。不敢妄杀一人以伤天心,不敢荒忽一日以忘王室。义旗所指,正明为人臣子,不忘君父之心;天意中兴,必有间世英灵,矢翼皇明之运。兹告先帝,揭此心肝。愿斩贼臣之首,以复九京;还收阮奴之党,以报四望。倘惑于邪说、诖误流言,或受奸人之指挥、或树义兵之仇敌,本藩一腔热血,郁为轮囷离奇;势必百万雄师,化作蛟螭妖孽。玉石俱焚之祸,近在日前;水火无情之时,追维心痛。故敬布苦衷,愿言共事。呜呼!朝无直臣,谁斥李林甫之奸邪;国有同心,尚怀郑虎臣之素志。我祖宗三百年养士之德,岂其决裂于佥壬;大明朝十五国忠义之心,正宜暴白于忠魂。速张殪虎之机,勿作逋猿之薮!然董卓之腹,膏溢三旬;籍元载之厨,椒盈八百。国士尽快,中外甘心。谨檄』。
决从逆贼臣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周镳、雷演祚勒于自尽。余尽革职放还。
设坛太平门外,百官素服望祭先帝。时阮大铖后至,哭呼先帝而来曰:『致先帝殉社稷者,东林诸臣也;不尽杀东林诸臣,不足以谢先帝。今陈名夏、徐汧等俱北走矣』!马士英急止之曰:『徐九一现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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