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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楚，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恨他？是他那个爹……害了你。”
他本能地摇着头，目光盯着东方青玄的腰刀，样子看上去有些惊恐。
夏初七为她扼腕一叹，嘴上却仍带着笑。
那愤怒的感觉来得很快，也很诡异。夏楚分明不是自己，却又像是她自己一般，疼痛感几乎切肤，令她有些受不了。
东方青玄对夏初七的心思，哪个人不晓得？
或者说，洪泰帝原本就有那个意思，他只需要顺着老皇帝的意思，时不时在他面前提点一下，魏国公势大，又与韩国公互为姻亲，与朝中权臣关系密切等等，皇帝自然会有宝夺。他与夏廷赣是一起打天下过来的，又怎会不知对方有多少斤两？
疯老头儿也只是张着嘴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明白，一句话没有说。目光里，分明只有惘然。
塔殿内气压很低，良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世上的皇子皇孙太多了，不管元昭皇太后与太祖爷有过多少丰功伟绩，但也管不住自己的身后之事，更无法管住自己的子孙后代。一个朝代在历史的洪流中，被一浪打一浪，拍死在沙滩上，似乎也是亘古不变的天道，谁也阻止不了。
听东方青玄亲自说出口，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人掏过一般，生生发颤。
“夏公，你还要装到何时？”
那么这样的人，为何会跪了下去？
“斩……不斩……不斩……”
“不知？”东方青玄笑着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那我便告诉你好了。我是前朝开平王的儿子，元昭皇太后和太祖爷的嫡系子孙。”
东方青玄目光沉沉，盯着她，“他是装的。”
塔殿间，登时安静一片。
一声“夏公”，惊了众人。
“东方青玄，你疯了！”
大抵是感受到他眸子里的恨意，疯老头儿下意识退后一步。
东方青玄眉一扬，“你看不出来？”
恍惚了一下，看着东方青玄，他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翻动。
他都怕成这样了？还来安慰她不怕？
“卑鄙！”
看到东方青玄目光中熊熊燃烧的火苗，她心窝抽搐着，有些受不住了。
安静中，活人一动不动，尸体更一动不动。
“当你在宫中饱受恩宠，无法无天，做那个洪泰帝最爱的幺子的时候，我与阿木尔被奶娘和一群侍卫带着，正在逃亡天涯，风刀霜剑。夏廷赣阴山大捷之后，还不肯死心……我那时只有七岁，妹妹还在襁褓之中……他却连孤苦小儿都不肯放过……在我与阿木尔的身后，永远有无数的追兵，永远只能提心吊胆……”
像是被回忆忧伤了情绪，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从我们入阴山，到额尔古开始，你步步算计，为的是什么？你把我爹带到皇陵来，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为了银子……为了你称霸漠北，称霸天下的宏图大业？东方青玄，我说得不对？”
“无须说什么。”东方青玄冷笑，“我说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那感觉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亲人被欺负一样，脸烫，耳热，心痛。
世上最伤之事，是什么？便是所爱之人，爱的不是自己。
“那一日，在你的大军到达阴山军囤之前，我父王无奈之下，把我和阿木尔交给贴身侍卫和奶娘，掩护我们逃出了阴山。我母妃不肯走，誓与父王共存亡……”
不须多想，疑点便集中到了一处——那些尸体究竟是他什么人？
“在你女儿的面前，你还有必要装？”
夏初七目光幽冷，定定看住他，嘲弄道，“你倒是总算说了实话。那么……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是想认罪？还是想求得我的原谅？若是前者，不必了。若是后者，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与你计较的。”
他明明恨死了夏廷赣，却并不亲自动手杀掉他，非得逼赵樽动手……可若是赵樽杀了夏廷赣，他与夏初七之间，往后他两个又如何自处？若他不杀夏廷赣，又怎样救得了在东方青玄刀下的女人？
夏初七眉头紧蹙，双臂仍然伸着，“东方青玄，我先前为他把过脉，现在我以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向你保证，他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再说，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情，发生时，你几岁，你岂能全都知晓？夏公……不，我爹他到底有没有逼迫你的父母，到底有没有让他们枉死在此，都未有定论。你做过锦衣卫的大都督，难道不知道审案子该是怎样的？难道你不知道，就算是杀人犯，也得先过堂定罪？”
而她丝毫未觉的原因，一是东方青玄做特务头子做惯了，武艺高强，拔刀无声无息。二是她太过相信东方青玄的无害，相信他至少不会伤害她。所以她才敢半点防备都没有的拦在夏廷赣的面前，为他挡住危险。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场的人许多都了解。他平素虽说永远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但其实从来就没有笑过。在他妖冶的笑容掩盖之下，骨子里只有冷漠与疏离。而这个也是他与赵樽不同的地方——赵樽外冷，但内热。他是外热，内冷。
“可那时的你，战功彪炳，赫赫于世，也毫无同情之心……你当着来使的面，撕毁降书，辱我父王曰，书生无用，亡国之相，随后领着你的部队进入阴山……非要把我父王剩下的残兵和我们一家赶尽杀绝……”
“都不是。”东方青玄牵开的唇角，弧度更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有多么愚蠢。”
顿一下，他眉目微沉，“夏楚，你说你这人……倒底是有多么可悲？”
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她心里一凛，几乎不可忍受，冷冷看着东方青玄。
“她非可赌之物。”
“洪泰爷杀功臣，固江山，这中间也没有少了你的功劳吧？”
东方青玄眼眶通红，眸底仿若被鲜血浸透。
“卑鄙？”东方青玄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好似要透过这一扇心灵的窗户看入他的心底一般，“我若是卑鄙，夏廷赣就不会好好的活到现在。”
“可他们的誓言再美，他们夫妻两个再恩爱，他们的儿女再可爱，在魏国公你的铁蹄之下，也通通都只能化为灰烬……兵败如山倒！正如你所说，一介书生，怎能是南晏将战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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