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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他有些激动了。当年赵樽曾许他一诺，“等他来日登顶庙堂之日，为元祐办一件事”。元祐始终盼着他有朝一日挥师南下，直入京师时的盛况。可如今夏初七出事，突遭横祸，元祐虽然担心夏初七的安危，可也担心赵樽就此放弃南下之途。赵樽若是不打了，他如何渡得过那潺潺江水，如何入得了那重重帝宫，如何见得到他日思夜想的口口口？
面前是元祐的脸，元祐的眼睛，元祐的嘴巴，元祐的鼻梁，没有半分与夏初七相像，哪有看见想看的人？只有被他弄得凌乱的被褥和眼前熟悉的一切，依稀可以看出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赵樽皱了皱眉头，看元祐笑吟吟地半醉着，斜倚在阿七的榻上，突地心里一堵，狠狠把他拉了起来，甩在一边，弯腰把被褥重新整理了一遍。
“天禄，你到底在干嘛？”
“郑二宝，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脑子虽不太好使，却忠心一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他又褒又贬的说了一通，赵樽话锋一转，目光像淬了一层凉气，突然从他的身上转到月毓的脸上，沉声道，“从今儿起，便把月毓赏给你，去你房里伺候吧。”
也是这个和尚，一出巧计，就骗退了夏初七。
越关山，是家乡，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老衲若说为你，也为她，为天下苍生计，你可信？”
因为这是从京师的晋王府带到北平去的。从当年赵樽在阴山“故去”，夏初七回到京师从田富手里接过这把钥匙，接管了晋王府的财产开始，它就一直在她的手里。她随身携带，视若生命……甚至在他们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时，钥匙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赵樽回答，“钥匙。”
郑二宝恸哭到这里，冷不丁又哭丧着脸抬头。
“哥们儿！痛了吧？痛得好。”拍拍他的肩膀，元祐坐在他的身边，把一坛桃花酒塞他手里，“这是近口口总结出来的，只要喝醉了，便会看见你想看见的人，来，试试吧。”
许久，他声音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道常看着赵樽铁青的脸上，隐隐掺杂的杀气，闭上了双眼。
元祐又拍他的肩膀，问，“喂，你中邪了，怎的又发愣了？”
元祐一愣，放下灯烛，扶住他的肩膀。
当年皇城里发生的事儿，夏初七除了告之晴岚与甲一，其余人都不太知情，包括郑二宝。
使劲抱住头，赵樽吸了一口气，“她连财都不要了，还会要我吗？”
他抬头，看到门口风流倜傥的元小公爷。
看到这里，他冰冷的视线，登时凝住，握纸的手微微颤抖。
三两祝你鸳鸯影成双。
元祐好心地拔亮了灯芯，举到他的面前。
这世上从无永恒不变的东西，更没有不劳而获的情感。
这把钥匙，那把锁，对他们而言，有很深的渊源。
“阿七……你莫要对我失望……”
一派云淡风轻的笑，元祐的手上拎了两个酒坛。
历朝历代，不管战争如何猛烈，庙中的香火似乎都不曾断绝。
赵樽侧眸看着他，冷冷地盯住，突然，他慢慢摊开了手心。
拿袖子抹着眼泪，他痛哭道，“爷，都是奴才不好。呜，那日王妃来找您，问您去了哪里，奴才不敢说……道常大师吩咐过奴才，您去滨州找，找东方姑娘的事，谁也不能提起……呜，即便大师不吩咐，奴才也不敢向王妃透露的……后来王妃果然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奴才从来没见过她那样对奴才说话……奴才吓住了，想告诉她，又被月毓拉住……呜，奴才错了，是奴才错了……”
元祐蹙眉，“什么玩意儿？”
“呜啊……”月毓看着他，拼命摇着头，想向赵樽求饶。
换了正常时候，赵樽会给他一记冷眼。可这个时候的赵樽，不是不正常么？
她说过的许多话，都似天书，是赵樽没有听过的，甚至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不留情面地转身，他慢慢走出了道常的视线。
可他是知道的，她来自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空间，一个他触摸不到，也去不到的遥远世界。
赵樽目光微动，看他道，“你是来看笑话的？”
喝去三两，还剩三。
道常端直的身躯一动不动，只静静看着他。
赵樽眼波微微一动，“此事你已说过。我也告诉过你，我会处理，你不该擅自做主。”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她，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这般狠心。
正月微风正盛，他们的头顶上盘旋着几只风筝，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顽童在放，隔着寺庙的围墙，远远传来嬉戏的笑声。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可也不知怎的，在风的吹拂下，几只风筝突地缠绕在了一起。顽童们在墙外惊叫，无奈的叫唤，可不论他们怎么扯，风筝也没有法子在空中分开……
他没有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还清欠她的钱。甚至于，他希望一辈子就这般欠着，这般牵扯不清。
他语气里满带戏谑，赵樽却懒得与他磨牙。把钥匙收入怀里，他指着门口。
元祐心里一凉，歪头走近，看着他的脸，冷不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当然，赵樽来水月寺不是为了求神拜佛，助他早日找到夏初七，而是来寻道常的。
看着赵樽端坐椅上的冷峻身姿，郑二宝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着，一阵痛哭。
一个头一个头的磕下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樽却突然笑了。
阿七已经走了，现在与道常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喜欢欠着她，喜欢看她气得眉头倒竖的小样子，喜欢看她呱呱乱叫着埋怨，喜欢看她为了算计他的银子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心思，更喜欢她简单纯粹地窝在他的怀里，脑袋蹭来蹭去的唤他的名字，小女人心性十足。那个时候的阿七，是最有女人味的阿七，每每让他心潮起伏，有一种身为男人的自豪感与责任感。他必须让她幸福。
“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