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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嘶阵阵,抽刀之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发现了那架马车。马车旁的护卫寥寥十余人。但众人都知道,雨幕背后,可能有千军万马。那一辆华贵马车,于众人而言,无异于黄泉渡船,在等着摆渡亡人。
苏禹珪目不斜视,“谁的手书都不行。刑部办差,只认刑部律令。禹珪此行,只认秦王之令。”
马元直面色苍白,笑容却如沐晨光,“这把伞,该撑在所有人头上的。”
车帘开,孔循下车,道上见礼。
当先的人,着五品官袍,策马而至,不避铁甲,不顾锋刃,奔至阵前,立马大喝:“刑部办差,余者退避!”
张从直恨恨道:“孔循竟然不惜亲自出马,这是铁了心要拦路了!”
苏禹珪露出笑容,“当然要。不要,身上的雨水,就永远不会干。”
宣武军甲士伫立不动,雨水打在甲胄上四散飞溅,飞溅的雨线连接一个个肩膀,仿佛练成一道铜墙铁壁,谁也无法撼动。
孔循双眼微微眯起,“若是某这里有哪位殿下的手书呢?”
是战,是退?孔璋一时左右为难,这个选择,他做不了主。
苏禹珪冷哼一声,一马当先,从宣武军甲士面前驰过,直奔石桥彼岸。见到脸色苍白,鲜血染红官袍的马元直,苏禹珪双目通红,“马郎,一路辛苦,你且安歇,往下的事交给某来处理!”
天色将晚,旷野更显暗淡。
马元直望着手中的伞,双目渐渐涣散,“这把伞,真好……”
苏禹珪又撑起一把伞,来到一名河东军甲士身旁,对方在先前遇袭时就已重伤,坚持过了郭桥,就断了气。苏禹珪把伞放在对方身旁,一言不发,默立片刻,即转身而走。
苏禹珪道:“打伞。”
苏禹珪看了一眼天空,雨打其面,“该来的总会来,该坚持的,一步不退!”
甲士统领张从直问道:“若是孔璋出动大军,届时该当如何?”
“既然无意阻拦,陈兵桥上,意欲何为?还不退散?!”苏禹珪大喝不止,“甲士听令,上桥!”
马元直重重点头。
“孔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赵象爻目中杀机爆闪,马元直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战马轻轻打出两个响鼻,马蹄刨了刨泥地,烦躁不安。
张从直点点头,已是知晓该怎么做。
孔璋冷笑一声,雨水顺着长槊锋刃不停滴落,“你说马贼被你杀尽,某怎知你便不是马贼?尔等百余骑,持利刃而横行汴州,事先可有通报汴州军府?你说你护送刑部官员离境,某怎知你不是要杀人灭口?!”
他们的脚步,在泥地里留下一个个脚印。
……
赵象爻瞳孔微缩,正要说话,身后有两骑上前来,却是青衣带着刑部员外郎,后者拿出刑部印信与官员告身,在马背上高高举起,本已虚弱的声音,再度如山洪暴发,“刑部员外郎马元直,奉命押解太原犯人进京,沿途州县,不得阻拦!尔等既为宣武军军卒,当知军纪律法,还不速速让开道来?!”
……
马车调转,就要离去。
赵象爻的声音穿破雨幕,在桥上传响,“马贼已被某杀尽,刑部官员与犯人,皆在某之身后,至于护送就不必了,我等自行离境便可!你若果真是孔节使所派,就让开道路!”
回到队伍中,苏禹珪翻身上马,一把拔出佩剑,“有阻拦刑部办差者,有敢聚众劫囚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
孔璋微抬下颚,“下马,缴械,待某查明尔等身份,自然会给尔等应有之待遇。”他嘴角勾出一抹狰狞的弧度,“但若是尔等胆敢反抗,则必是马贼无疑,某只有按章办事了!”
他身后有百余青衣百余骑。
“我等听令!”数百宣武军甲士,轰然大喝。
两百甲士,能胜不能灭,若是强行动手,今日之事,必将败露。对方要护卫刑部员外郎与太原犯人先走,孔璋这些人已是拦不下来。到时惹得朝廷震怒,宣武军就坐实了截杀朝廷官员与刑部重犯的罪名,将不得不反。
面对苏禹珪的逼问,孔璋声音低沉:“刑部办差,某自然不敢阻拦。”
马元直闻言大怒,“某乃刑部六品命官,手持印信所到之处,便如大唐律法所至,你一介军卒,无视朝廷律法,是想造反不成?!”
马元直勉强一笑,点点头。随即他想到什么,紧紧拉住苏禹珪,这个临死也不曾有半分软弱的刑部员外郎,此时双目含泪,“冯郎与周郎,殉职了……”
而在这时,位于桥上的孔璋,正准备回到阵后,却突然举起手臂,“停手!”
他看向铁甲冰冷、身材魁梧的孔璋,以书生之躯大声逼问:“尔者何人,竟敢拦刑部的路,是不知死吗?!”
孔璋冷笑道:“员外郎不必恼怒,某怎敢对刑部官员不利?”说到这,眼神更见阴沉,“但若是马贼与宣武军动武,败退之际恼羞成怒,要了员外郎性命,那就不是宣武军的过错了!”
苏禹珪点头,“你我皆已浑身淋湿,这伞还要不要?”
郭桥是一座石桥,桥下有河,河床宽达百步,河中却没有水,河床寸寸皲裂,经雨水冲刷,渐起泥泞。
甲士开道,骑队护卫,刑部官员与太原犯人,雨中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