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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晚上迷迷糊糊烧醒，赵芝兰在给她用酒精擦背，无奈叹气：“啥时候发烧的呢，也不知道给老师讲讲，不会烧傻了吧。”
小赵老师忙着在给角落的男孩子换裤子，小男孩眸光死寂，看着裤子上和轮椅下黄色的尿液，一声也不吭。
“我刚刚就看见了，赵老师在给他换裤子！”
“裴川一整夜都没人接……”
贝立材进门去厨房：“刚去给小赵老师请假了，但是她说……”
贝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裴川的眼睛落在旁边一小块湿地上。这是小赵老师来不及处理尿液匆匆拖了一下留下的。
比如贝瑶的，或者陈虎、方敏君这些小朋友的家长。会顺便把他带回去。
五岁的小男孩，因为腿才断没法控制生理，在班上尿了裤子，这一幕在所有人记忆中淡去，取而代之是十八年后，那个疯狂执拗却冷漠无比的天才电脑高手。
可惜，他膝盖以下空空荡荡，连借力都做不到。
她想起十八年后男人冰凉又温柔的吻，再看裴川时，心里泛起浅浅的疼。
“给，扶着伞，妈妈背你，腾不出手，你把伞这里放我肩上，摸着就成。”
虽然只一眼，但贝瑶无比确定，这是小时候的裴川。
赵芝兰在做早饭，贝瑶房间门开着。
此言一出，小赵老师才想起角落的孩子裤子才脱了一半。然而小胖子嚷得大声，班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裴川低着头，一直没有动。
赵芝兰给小赵老师打过招呼，背着女儿离开。
该不会是上辈子他付出得太多，这辈子让她还债来了吧？
贝瑶不到四岁，是班上最小的孩子。
方敏君的奶奶围着围裙，也牵着孙女回了家。
然而天真有时候也最为残忍，小胖子萝卜手指指着裴川：“赵老师，裴川尿裤子了！”
记忆里褪色的画面碾碎岁月突然鲜明起来，小赵老师这年才二十六岁，带着年轻女老师的温柔和朝气。
小赵老师说：“当然不是，今晚回去多吃点米饭就没事了。”
96年赵芝兰女士还年轻，眼角没有细纹，蓝色短袖上衣干练，透着活力。
96年家里只有贝瑶一个孩子，弟弟贝军还没有出生，夫妻俩第一次当爸妈，孩子带的就精细些。
贝瑶透过人群，只能看见轮椅的大轮子，还有上面小孩子僵硬的身子。
“这是棒棒冰！可以吃的！”
贝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好半晌只能勉强将带着尿液的裤子往上拉，遮住了男性器官。
贝立材从外面进来，也过来看闺女，刚刚贝瑶烧成那样夫妻俩都吓懵了。好在贝瑶她幺爸是个开小药店的医生，过来看了看又开了药，不然这样的天气，送医院都不行。
可这个魔鬼现在还是个小男娃。
裴川苍白瘦削的小脸上染上了羞耻的红潮。他咬着唇，猛地拽下图画书挡住了湿透坚挺的位置。他发着抖，目光看向幼儿园外面的老师。
“明天不去幼儿园了，你明早出门给小赵老师说一下就成。”
“老师，我是不是再也长不高了……”
他们都说他是魔鬼，她也有些怕他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对裴川的感情很复杂。
谁都没有听见，也就没有人回头。
贝瑶动了动手指，再想看裴川，赵芝兰已经一口气背着她跑得老远。
这年没有手机，有“大哥大”的少数人大多都有身份地位，小赵老师是没有的。
九六年夏天，大风吹倒幼竹，一群四五岁的孩子纷纷睁大眼睛看天上下的小冰雹。
怕孩子们不听话，板着脸说：“吃了冰雹小娃娃再也长不高！”
她脸颊潮红，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水汽氤氲的眼睛。
人的一生，如果重来一次，贝瑶最想做什么事？
孩子们欢呼一声，纷纷用小手去接冰雹。
陈虎转着眼珠子，本来在看外面没见过的冰雹，谁知离得近，闻到了尿液味道，他耸动着鼻子回头，轮椅上的裴川正在自己提裤子。
“那么小的娃，下半辈子就毁了，哎……”
昨夜降温，夏夜最冷。裴川没能等来全世界任何一个人。
赵芝兰：“那孩子今天没人接，我看娟儿现在都没下班，裴建国也还没回家呢！”
他咬牙抬头，一双因为脸颊瘦削，显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这些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下一秒安静下去，他眸中带着泪看着自己裤子。
几个在教室的男孩纷纷回头，捂住嘴巴。
贝瑶的目光从裴川身上移开，看着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赵芝兰，眼睛一下就湿了。
贝瑶小手扶着伞，想了许久，回过头。
裴川母亲是外科医生，有时候一场手术会忙到深夜，父亲是刑警队队长，地位不简单，工作也繁忙。两个人的工作都容不得马虎，小男孩偶尔会拜托邻居接回去。
她垂眸，从小圆桌上直起身子，看着自己软软的还带着肉窝儿白嫩嫩的小手。
裴川发着抖，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贝瑶。”一个小女孩说，“我们以后也不和他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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