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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瑶无力看着裴川被推走，生病的嗓音猫儿一样微弱：“裴川……”
此言一出，好几个孩子当即白了脸，眼眶蓄着泪，哇哇大哭。
很快，贝瑶的妈妈赵芝兰也打着伞来了。
何况那个孩子很可怕，他膝盖以下的小腿，被人齐根斩断，裤子下半截空空荡荡，孩子们害怕又新奇。
裴川抬眸，黑黢黢的眼睛落在女娃娃被妈妈背着跑远的背影上。
“小伟再见！丽丽再见！”
……
陈虎的爸爸是班上最早来接他走的，小胖墩骑在爸爸肩头，耀武扬威又得意。
赵芝兰抱起她：“哎哟糟心闺女，哭什么哭，被冰雹吓着啦？”
狂风大作，吹动她两个羊角辫，贝瑶迟钝地眨眨眼，呼吸灼热。这具稚嫩的身体没有力气，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怎么会……
在幼儿园弄出一地的尿液，对于所有不懂事的孩子来说，都是件要做羞羞脸的事情。
教室里乱成一团，接孩子的家长们也因为下冰雹匆匆赶来，赵老师推着轮椅离开，顾及小男孩的自尊心，她得快点去厕所帮裴川换好裤子，然后组织孩子们回家。
贝瑶摇摇头，趴在女人背上，有些哽咽。世上爸妈对孩子最好，这是多少人知道却没有感悟的道理。
贝瑶透过老旧的客厅家具看过去。听见了沉重的叹息声。
“我三岁就不尿裤子了！”
而魔鬼裴川，现在只是一个刚刚没了双腿的脆弱孩子。
角落的小男孩裴川没有看她。
然后有自行车的骑着自行车，没车的背着孩子跑。孩子们摆摆手：“赵老师再见！”
“和他玩也会尿裤子的！”
“好脏啊他！”
贝立材摸摸女儿软乎乎的脸颊：“好点了，没那么烫。”
身后无数人叫嚷着裴川的名字，贝瑶呼吸一滞，带着不可思议之色回头。
一时间孩子们稚嫩的议论声响起。
裴川指尖苍白，低头不说话了。
“裴川，别难过。同学们明天就会忘记啦，老师这里有夹心饼干，吃一个吗？”
头顶冰雹落下噼噼啪啪声，鞭炮一般热闹。贝瑶没有力气，话都说不出来，烧得发昏。教室里最后只剩一个瞳孔漆黑的小男孩，坐在轮椅上。
裴川低声道：“想回家。”
家长们陆陆续续来了学校，小赵老师得看着孩子，今天另一个女老师请了假，重担在她一个人身上，所以忙不过来。小赵老师把换完裤子的裴川推回教室，拿了积木让他玩。
陈虎看了下地上的尿，用孩子尖锐不可思议的语调说：“快看呐！裴川尿裤子了！一地都是。”
一见教室外面不懂事的娃娃们捡了冰雹尝，小赵老师怕出人命，也顾不得黑发小男孩的裤子脱了一半，赶紧去把外面的孩子们带回来。
到了天大亮，贝瑶才睁开眼睛，烧已经褪了不少。
贝瑶半梦半醒，突然听爸妈提到了裴川。
贝瑶怔然。
这个后世了不起的大人物，在幼小稚嫩时，竟然脆弱又孤独。
“妈妈说尿裤子的是脏孩子。”
她突然想起二十三岁的裴川，面无表情坐在轮椅上，声线硬邦邦说保护她一辈子的模样。小团子贝瑶愣神，轻轻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
裴……裴川……
小女娃发烧已经睡着了。
“他还穿着那条裤子呢，快看他尿尿那里，噫！”
冰雹铺天盖地，越来越大。不时有匆匆赶来的家长抱怨：“哎哟这什么鬼天气，上午大太阳，下午就掉冰坨子。”
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将前排发烧的小女孩吵醒。
贝瑶想不起来上辈子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总归是应了的。
而孩子们同仇敌忾地看着角落小小的一团，露出了嫌恶的目光。
“那就等妈妈来好不好？”
贝瑶想起那个若干年后那个冷漠男人挣扎跌下轮椅拥抱自己的模样。
对许多人来说，是狠辣无情的魔鬼，他疯狂地研究不利于社会安稳的软件。
天真的孩子们破涕为笑。
当然是远离霍旭这个渣，孝敬爸妈一辈子，完完全全和裴川无关。前提是，裴川没在她死前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男孩中，有个胖墩儿叫陈虎，和名字一样，长得虎头虎脑，分外健康，白胖胖的两颊上还有两团高原红，比别的孩子身型大了一圈。
父母小小的叹息声幽幽入梦来。
幼儿园离家不远，倒是离赵芝兰上班的地方很远，赵芝兰腿脚快，十分钟就顶着冰雹把贝瑶带回了家。
小赵老师抱着最后一个孩子进来，斥责孩子们道：“那叫冰雹，不许吃知道么！老师一会儿通知你们爸爸妈妈来接你们！”
接着是贝瑶的妈妈……
“裴川没有腿，他还尿裤子，我们以后不和他玩！”
还留在教室里的只有四个小男孩，和前排一个发烧睡觉的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