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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比较晚了,贝瑶出门前告诉过贝立材,然而市医院回家的车并不那么好等。裴川没开他自己的车来,他也没提出让王展送。
也不知道这混账小子是什么用意,竟然让那小姑娘一路跟着来了。
贝瑶难过极了,她觉得羞愧。
裴川低声道:“你走吧, 我没事。”
他眸光落在她身上。
目光略空洞的裴川从床上坐起来:“你来做什么?”
少女忐忑地露了一个笑,露珠儿掉落枝头,在月色下极美,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他渴望成为一个正常强大的男人,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一个靠同情亲近她的残废。
月亮出来了,高悬在空中。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裴川说:“没事。”
裴川坐在她身边,窗户开了一小条缝,这条路路灯微暗,树影遮不住月光,外面只有一家老旧唱片店,放着更老的歌曲,他凝神细听,是李克勤的《月光小夜曲》,他偏头看她,她长睫垂下毫无防备熟睡着——
秋天他的被子尚且单薄,裴川把它拉下来盖在腿上。
水很烫,是曹莉为了以示“关心”烧的开水。裴川却没有等待它冷却,贝瑶在他房间外站了太久了。他倒在杯子里,水顺着他手指流下来,他手指轻轻颤抖,一言不发,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王展穿着白大褂,在呼呼喘气,他几乎是开车过来然后一路跑进小区的。
他收拾好这些,然后开了门。
出任务的裴浩斌还没来得及回来,裴川早已不是幼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他有能力安排好后路,挺直脊背离开小区。
曹莉意外裴川会出来,然而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白玉彤的反应就直观多了,她一直知道继兄没有双腿,可是以往每次见到他,他都戴着假肢,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贝瑶摇摇头,她害怕问那个结果,却还是颤着声音问了:“你没事吧?”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这个房间就像囚笼, 失去一双假腿,他连自己走出去都做不到。
也习惯了不是么?
她有什么错呢,一直以来,是他对她不好,所以她连自己喜欢她都觉得讶异。他回来甚至也只是为了动情和私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裴川坐在轮椅上,清清楚楚认知到他是个残废。
裴川低低“嗯”了一声,他知道。
少女曲起指节:“裴川, 你还好吗?”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她左看右看,看到一个卖氢气球的老人。贝瑶说:“裴川,你等等我。”
裴川的假肢仿真防水,是目前国内假肢比较高的水平了,坏到不能走,是得多可怕。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他更想握住这只手,本来让她跟着来,就是该握住的。可是到底没有。
裴川看看墙脚报废的假肢, 闭了闭眼。因为刚好伤到小腿,那些人看到他破掉的裤腿,第一眼竟也是去看他那独特的假肢, 而不是狰狞的伤口。
回家的最后一班车如约而至,车子摇摇晃晃。
她张了张嘴,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几乎颠覆了她多少年来的认知。人情冷暖,裴川早已看了个通透,唯独她过得纯真快乐,希望他当一个好人。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另外一只手只来得及抓住被子边角。几乎是一瞬间,他选择松开握住栏杆的手,宁愿摔下去,也不要掀开这层布,露出空荡荡的裤腿。
“杀了条野狗。”
贝瑶没想到面前这扇门会突然打开,她眼里还带着无声的泪水,像清晨树梢的露珠儿。
他绝望地想,他完了,竟然更喜欢她了。
裴川拂开他的手:“没被咬到别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只有双手沾着野狗的血。
就像是小时候他怒极了她老过界,她怯生生问,给你打一下,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自尊压不过渴望,所以她如今在这里。
贝瑶心中担忧又难过,怎么也不可能走。裴川知道她还在外面,曹莉母女肯定也在。
王展协助安装假肢的人给裴川把新的假肢弄好,这两年裴川长身体,残肢的数据不适会更换,单数作为裴川的主治医师,王展对他的情况很清楚。
孩子们的父母都心慌得看着自己的宝贝,就连赵芝兰,也是快被亲生儿子贝军吓晕了过去。
少年唇色微白,他看了一眼贝瑶:“你回家吧,我没事。”
九月晚,夜色悄然降临。
裴川知道再待下去,等待的肯定是裴浩斌回来带他去检查。
他拳头握紧,伸出兜里的左手,没让她看见掌心还没褪去的红肿。
可是人人这样对他,他有什么理由当一个好人呢?
他带着贝瑶往前走。
裴川拿出手机:“王展,假肢坏了,过来接我。”
秋夜有些冷,她穿着一件米色中长袖,被凉风吹得有些瑟缩。只是笑容明媚起来了,她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给你打一下,原谅我好不好?”
丁香的香气绕过来,她一双纤细的小手扯住被子往上拉,好好盖住他的腿。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这次裴川没看任何人,他推动着轮椅过去开门。
然而裴川的表情却并不庆幸。因为这个动作,他盖住腿的被子往下滑了。
曹莉母女一直没开口,他来的时候也引起一家人安静,走的时候也让空气安安静静的。像是这个家的过客。
长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