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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川垂下眼，打开房间的水壶。
他下了病床，王展说：“她还在外面等呢。”
那一瞬他褪去了一年来的张狂和浮夸，竟然也有些心酸的滋味了。
他走过去，问她：“冷不冷？”
所以他说：“回家了。”
少女嗓音清甜， 因为带着鼻音，多了几分别样的软。白玉彤暗恨， 心想，天知道那个继兄死没死呢，万一被传染也变成了疯狗，刚好逮着谁咬谁。
裴川低声问：“你做什么？”
她和妈妈不敢去看，贝瑶就来得刚好。
她抿唇，努力想帮着王医生把轮椅扶正。裴川握住她纤细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轮椅上移开。王展轻轻叹口气，认命地给使出吃奶的劲儿帮这位爷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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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川其实， 不需要她的可怜。
“裴川。”贝瑶声音轻轻的，她贴在门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说：“我小时候差点走丢过一次，我妈妈就在我手上绑了一个氢气球，她说这样就能一眼看到我把我找回来了。裴川，对不起没能找到你，请你原谅我。”
他本性本来就坏，哪来的难过。只是想走就走了。
他驱动着轮椅，把角落的假肢收到储物箱里，又锁到柜子里。
她没变，是他更坏了。
……
夜风轻轻，少年双手插兜里。裴川话一向不多，如果没人和他说话，他能自己安安静静待一整天。
然而这残废，却分外不好相与，她至今记得那条狗脑浆迸裂的凄惨模样，以至于不敢出言讥讽裴川。
轮椅之上，他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却埋着没人看到的红肿。
他与贝瑶分别一年， 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工作。他学会了打球、打牌、坚持练拳击。他多希望初初见到贝瑶的时候， 他就是正常健康的模样。
可假肢一旦坏掉，他竟然连从地上爬起来都那么吃力。
贝瑶慢慢跟着他的步伐，一双眼睛眼尾的红还没消失。她越想越难过，如果裴川没有自己回来，她是不是就已经把他弄丢在岁月里了？
王展诧异回头，对于裴川的私事，这位医生是不管的。这小姑娘漂亮得紧，让人难以忽略。然而他的主顾、脾气一向很差的裴川没有赶她走，王医生也只好当做视而不见。
贝瑶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一年前离开家，是不是很难过？”
“裴川？”
一行人忙忙碌碌到晚上八点半，都市的霓虹已经亮起来了。
她牵着它，又一路小跑回来。
白玉彤错开身子， 让贝瑶进来。
无数阴谋诡计都没有用，抵不过她真实又近在眼前的笑容。原来有人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他。
无数孩子都看着她和她的气球，她说话带着鼻音，是女孩子独有的软糯：“裴川，你伸一下手。”
王展瞠目结舌，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什、什么？”他赶紧道，“我给你检查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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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瑶把气球捆在他手腕上，她打了一个结，那可怜的气球在他们之前飘来飘去，滑稽极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
贝瑶擦了擦眼泪，无言跟在他们身后。
他心中酸楚、悲哀，却又庆幸还没来得及真正伤害她。
贝瑶头一次睡得这样安心。
裴川点点头，王展会意推着他走。
有些事情，无关懵懂的爱情。
小时候看世界是美好无比的，有些东西却迫使着少年少女们成长。
裴川却没把它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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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入耳，他的心陡然软成一片。
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这么多年，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再看过他的残肢。
他低眸，对上少女一双红通通的杏儿眼。
他推开门，秋天的夜色有些凉，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贝瑶规规矩矩坐在医院蓝色的陪护凳子上，一见他出来，大眼睛紧张地盯着他看。
裴川的轮椅下楼梯是极为困难的。
裴川站定步子，看她小跑着过去，冲那老人比比划划，指了指上面的气球。老人给她拿了一个蜻蜓气球。
门外正是王展。
裴川也觉得可笑，竟然是假肢救了他一命。
充气的蜻蜓轻轻飞在空中，像她指尖不经意的触碰。
何况裴川体格并不瘦弱，王展是文人，带着他的人和轮椅下去很艰难。
裴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又过了一会儿，他挪到床边，把许久没用过的轮椅拉过来。
白玉彤心中怪异不解， 贝瑶问她：“我能进来看看裴川吗？”
贝瑶压抑着哭腔：“我看到你受伤了， 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裴川装完假肢，王展舒了口气，然而王医生忍不住数落道：“你干了什么？假肢都可以坏。”
他说：“没有。”
曹莉母女对视一眼， 均没有吭声。她们看着贝瑶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他们老小区没有安装电梯，下到二楼的时候，轮椅王展实在没了力气，手一抖，轮椅向下滚。王展吓得心头一跳，却见裴川一只手抓住了栏杆，稳住了自己和轮椅。
这是以前十四五岁时裴家给他买的轮椅，远远没有后来他单独住公寓时的轮椅好。然而他靠着手臂力量，轻易就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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