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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芝兰说：“听妈妈的知道吗？你舅舅被关起来，最近也没什么危险了，快要期末考试了，你好好学习，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们说他手受伤了，你去难道他可以好起来不成？上次就欠他一个郑重的道谢，这次合该去看看人家。”
赵芝兰肉痛。
裴川低头在写题，金子阳堂而皇之在教室抽起了烟。他叼着烟嘴，边抽边打游戏，数学课代表下来发卷子。
贝瑶不吭声，她手指交握，脑子里还留着羞怯懊恼的情绪，那天轻轻一吻让她心跳好快好快，说是带着贝军去道谢，可是羞涩像是爬山虎攀岩，让她只想用被子蒙住自己脑袋。
软软的、蜻蜓点水一样的轻，落在这个地方。
贝瑶快期末考试了，高二比高一课程繁重多了，赵芝兰给她说要去亲自道谢，贝瑶便也以为是道谢。
赵兴小时候是赵芝兰在带，长姐如母，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是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敢用自己的儿女安危去包容弟弟，她果决打电话给贝瑶外婆：“妈，你当我狠心也好，没有同情心也罢，赵兴这个弟弟我不认了。警察同志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裴川把钱还回去，背对他们往教室走。多可笑是不是，有人倾家荡产，也想让他离他们的宝贝远一点。
赵兴还在警察局关着，经过检查，他的身体有注射毒品。如果让他抱走贝军，下场不堪设想，也幸好是赵兴等不及在大街上对着贝军下手，不然要是等到贝军去了幼儿园，那才是最糟糕的。
三中大门被冰雪覆盖，冬天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冷。
手一拿开，上面鲜红的69刺痛了季伟的心，他忍着眼泪，打了自己一耳光。
裴川左手拿过卷子，揉成一团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他右手的血已经止住了，绷带上一片红。
贝立材不善言辞，有些尴尬。
赵芝兰带了一大包钱，她捏紧口袋：“小川，阿姨有些话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裴川150！那不是50啊，是150！
季伟接过来，先是紧张地闭上眼：“老天保佑，及格、及格、一定要及格！”
一年多来，他们的数学从来没谁考上过及格线，这个满分让季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拿着这这袋子钱，右手紧握成拳，绷带破开，鲜血又流了出来。那天少女一个青涩的吻，让他这么多天以来念念不忘、食髓知味，反复想了无数种可能。
季伟把其他人的卷子分过去。
课代表在翻到裴川那张时，脸色都变了。
赵芝兰回头，裴川走过去，把袋子还回去：“我明白你们的意思，钱我不能收。谢礼我已经收过了。”
赵芝兰看了眼贝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说：“你和贝军不要去，我和你爸去。”
郑航说：“川哥，你真是抄的啊？”
赵芝兰问贝瑶：“谁救了你和弟弟？”
金子阳眼角余光瞥到了，也懵逼了：“不、不是吧，多少来着？”
他全身僵硬，心跳激烈到快死去，等他缓过来，去隔壁一看，姐弟俩早不在了。
等灯熄灭了，贝立材在心里轻轻叹息。
裴川沉默着点点头：“去银杏林吧，那里没人。”
可是对话依然进行了下去。
赵芝兰说：“这是我们给你的谢礼，听说你如今一个人生活，一定很不容易。阿姨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瑶瑶她、她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心里很感谢你。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尽管来找阿姨，我们家能帮的都会帮。赵兴在警察局，瑶瑶和贝军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赵芝兰心里欣慰儿子不再胡天胡地，却又真怕赵兴给他们姐弟俩留下心理阴影。
经过舅舅的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总算学会害怕了。
贝立材说：“儿子和女儿，什么都值的。”只盼那个少年真能歇了心思。
贝瑶怔了怔：“为什么呀？”
“姐姐……”
赵芝兰从曹莉那里问到了裴川的班级，又拉着贝立材去三中9班。
作为过来人，总是要比懵懂纯真的贝瑶敏锐度高许多的。贝立材说：“明天把存折里所有钱都取出来吧。”
2007年尾，赵家存折的所有钱只有四万块。
少年左手戴着黑色露指的皮手套，四万块钱，沉甸甸的。
他们坐在一起，课代表便把卷子发给了季伟。
沉默无言，却又胜过一切。贝立材也有些心惊了。
翻到最后一张裴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平安夜前夕雪依旧未停，c市今年的雪景特别美。甚至上了新闻，贝军吃了饭就在家看动画片了，这回小伙伴在外面喊他也不出去。
贝立材老脸一红，咳了一声：“那年代不是吃不饱，饿么，背不动啊。”
贝立材说：“钱我们是不指望拿回来了，对着自己亲外甥下手的人渣，早断了干净。”
裴川不想听他们说接下来的话。
裴川说：“等等。”
贝军今天也被舅舅吓到了，因此乖乖闭嘴。
晚上睡觉的时候，贝立材说：“让瑶瑶和小军感谢就好，裴川又不喜欢说话，我们去多尴尬。”
然而这样一说，贝立材也懂了。
可是现在，有人清清楚楚告诉他，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裴川抿唇：“不用客气。”
然而也不算是一笔小数字了，钱取出来沉甸甸的，用一个袋子严谨地装好，像是赵芝兰和贝立材的心情。
数学满分150，90分及格，裴川多少来着？
贝立材有意看了少年两眼，裴川很礼貌客气。然而刚才他桌子周围，几个少年抽烟乌烟瘴气，甚至裴川出来，身上也带着浅浅的烟味。
金子阳和郑航他们还在惊叹地围观那张满分的数学卷子，季伟是最激动的，他用看神明的目光看向裴川：“川哥，你怎么考出满分的，太厉害了吧。”
他回头：“川、川哥，你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