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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碧云娇羞不已,道:“伯父要去书院讲学么?碧云也想同去可以么?”
晏殊轻声安慰,挥手示意房中众人退出去,抚慰良久,这才让晏碧云止住悲声;晏碧云面带泪珠,将自己的心事细细说与晏殊听。原来那日因晏殊和包大人的规劝,晏碧云为了晏殊的声誉以及苏锦的前程考虑,痛下决心要放弃这段孽缘,但决定容易下,那种深入骨髓的相思之痛却挥之不去,本就痛苦不堪之际,苏锦又将前番自己所赠之物尽数归还,还教人传了一首指责她负心薄情的诗来给她听,更在晏碧云早已破碎如雪片的心中割了重重的一刀,原本还能强自支撑的晏碧云就此病倒了。
晏殊道:“丫头,你是伯父子侄中虽为看重之人,既然你与那苏小官人两情相悦,伯父怎会不遂了你心愿,那日劝你莫与他走的太近,原以为你们之间仅仅是相互吸引而已,事已至此,这份心愿伯父定会帮你达成。”
晏殊拆信观看,却是一封邀请函,戚舜宾在信中言道,书院秋学开讲,新进学子数百,想请晏公抽空书院一行,给诸位学子讲一堂课,以激励后学体恤国恩。
晏碧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脑海里闪现出苏锦的面庞,整个人顿时显得神采奕奕起来,但光彩只是那么一瞬便逝去,代之以迅速蔓延的灰暗。
晏殊狐疑地看着晏碧云,半晌方道:“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父视你如亲生,你倒要瞒着伯父么?那苏锦……是不是我的那封信……”
晏殊掩信陷入沉思,心头涌起一股喜悦之意,身在庙堂之上,晏殊虽是胸襟豁达不拘俗礼之人,但最近内外交困,实是心境不佳,趁此机会去见见那些未来或可成为国家栋梁的才子,讲一讲为官报国之正道,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之事。
晏殊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就看你是否是真的喜欢这个苏小郎了,既真心喜欢,又何惧天下皆知呢?”
依着晏殊所想,晏碧云大那苏锦五岁,原本这段情感或许仅仅是一种畸形的相互吸引,晏碧云识大体知礼节,自己只需点到为止,便可将此事完美解决,却没料到侄女儿跟这位苏小官人之间却是用情如此之深。
眼下看着她苍白的面颊,颓丧的神情,整个人便如失去了灵魂一般,晏殊忽然明白,晏碧云这病便是用千年人参万年首乌也治不好了,当然除了一个办法之外。
说着细细打量晏碧云,但见晏碧云面色蜡黄,双目深陷进去,头发也蓬松散乱,一双黑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眉宇间笼罩着一团愁云,跟平日里那个端丽大方晏碧云判若两人。
十年前晏殊便曾知应天府,从那时起,晏殊跟应天书院便结下不解之缘,他任应天府尹期间,曾大力推动书院的发展,给予人力财力上的极大支持,而且力邀当世名家前来讲学,硬是将一个不温不火的小书院发展到名列天下四大书院之列,而从此开创天下名师在应天书院讲学的先河。
晏殊咬牙道:“那我便诉诸礼部,礼部不成我便上奏皇上,当今皇上仁义之主,当体恤下民之情,虽说守节乃天经地义之事,但这等望门之寡,细究起来也并非无指谪之处。”
晏殊心里一痛,拉着晏碧云的手道:“丫头怎生成了这幅模样,这才去庐州不过月余,怎生害了这场病,到底是什么病?看了郎中没?”
早有人通报进去,里边众使女尚未来得及迎候,晏殊已经迈步跨进房内,口中一迭声的道:“云丫头,云丫头怎么了?”
晏殊招门口伺候的小厮问道:“外边何事这般吵闹,去看看。”
在晏殊的心中,这个侄女比什么都宝贵,但事实是,自己甚至无能为力为侄女儿谋求一份情感上的归宿,反而却在她情根深种之际泼上一盆凉水,晏殊想想都要鄙视自己。
那小厮答应一声,不到片刻便回来了,回禀道:“禀告老爷,是侄小姐回来了。”
晏殊了解晏碧云,十来岁上,晏碧云便没了父亲,母亲成天念佛烧香,从不与晏碧云多做交流,婚事上又落了个望门寡之身,任是谁也受不住这种打击,而晏碧云却坚强的挺了过来,不仅没失去生活的希望,反而勇敢的担负起家族产业,几年间便蒸蒸日上,晏家其他人只知挥霍花销,却不知这些钱都是晏碧云绞尽脑汁一文一文赚回来的。
晏殊道:“为今之计,解了婚约便是,待那老儿庞籍回京,伯父亲自上门取请求解除婚约。”
小娴儿在一边道:“已经去请薛神医了,都怪那个苏锦。”
晏殊没有回答,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晏殊点头道:“好生照顾,弄些好饮食让他吃吃,我这便去看看是何事。”
“侄女儿……侄女儿可以放下他,为了晏家,也为了他。”晏碧云轻轻道:“但是若论此生最想厮守终身之人,则非他莫属,只不过命运使然,在我身上老天爷从来都没有让我如愿过,还是休提了。”
晏殊拭去泪痕,看着晏碧云道:“丫头,你告诉伯父实话,是否对那苏小郎已经无法放下了,伯父只需要你说实话。”
晏殊赫然站起惊道:“病了?要晕倒?快引我去看看。”
晏殊听了晏碧云的轻轻诉说,心里难受的要命,晏殊本就是感性之人,侄女儿所受的煎熬他如何不知,没想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想,数月前曾风闻侄女儿跟庐州的一位苏小官人关系很近,晏殊左思右想之下,方才修书一封给晏碧云细陈利害,并请包拯也代为劝说几句。
晏碧云定定地看着晏殊,眼睛里慢慢沁出泪来,猛然间扑在晏殊的肩头哭道:“伯父,碧云命真苦哇……”
老顾道:“人在客房歇息,等着老爷回信呢。”
那小厮忙打起帘子躬身请晏殊出了书房,两人急匆匆赶往后院晏碧云居处的小红楼。
晏殊一喜道:“云儿回来了么?”
晏碧云眉头轻皱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闹得天下皆知了么?”
老顾答应一声转身离去,晏殊负手穿过厅堂来到三进,穿过数条雕梁回廊,径自来到书房,宽大的桌案上搁着应天府书院山长戚舜宾的来信。
那小厮道:“正是侄小姐,不过听翠碧说,侄小姐好像病了,刚才的嘈杂声便是进门时差点晕倒,几个伺候的小娘子慌了手脚发出的声响。”
晏殊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熙攘的汴河桥边,这才回身进府而来,师爷老顾迎上前来道:“老爷,应天府戚山长着人送来信件,放在书房内,老爷可去看看。”
晏碧云低头沉思半晌,抬头坚决地道:“但凭伯父做主,只要不给伯父面上抹黑便成。”
“伯父何出此言,教碧云何以自处,伯父为了晏家殚精竭虑,我们都是在伯父的羽翼之下方才得以平安度日,切不可为了碧云这般小病便自责,这叫侄女儿更为惶恐。”晏碧云幽幽地道。
晏殊笑道:“丫头,你这小心思眼儿我可全知道,这下放心了吧,赶快好起来,既然那苏小官人这般惹人喜爱,这趟去应天书院讲学,老夫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之人,教我晏家女如此死心塌地。”
晏碧云身子一震,有气无力的低叫一声道:“娴儿,休得多言。”
想到这里,晏殊铺开素笺开始写回信,告知戚舜宾自己本月下旬当有空闲,或可前去书院一行,写罢装入信封封好,挥手叫人来拿去交给应天书院来的送信人带回去。
“丫头,伯父无能,不能给你个好的归宿,反倒干这棒打鸳鸯之事,实在是对不住你死去的爹爹啊。”晏殊也流泪了。
晏碧云本靠在床头歇息,看见晏殊进来,忙挣扎着起身给晏殊行礼,晏殊一把按住道:“躺下躺下,不要起来。”
晏碧云眸子一亮,旋即黯淡下去,垂首道:“不成,那样的话,伯父和他都将受万人唾骂,碧云怎能如此自私。”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惊呼出声,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碧云道:“那他若是不肯呢?”
晏殊眼睛一亮道:“哦?书院的信件?来人在何处?”
小娴儿等人在庐州延医问药,但是均不见好转,小娴儿等见晏碧云日渐消瘦,渐至水米难进,知道不好了,忙张罗着将晏碧云送回汴梁,一来希望汴梁城晏府中的亲情能让晏碧云感到好受一些,另一方面汴梁城中名医云集,也便于治疗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