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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翻翻白眼,那还不如挨打呢,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去,那老者轻轻攥住苏锦的手指尖,还没见他如何动作,只见那黑黝黝的戒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苏锦的手掌上。
王安石斜眼看着苏锦道:“这种事还是自己悟的好,在下即便告知与你,也是我自己所悟,你未必用的上;苏兄还是好好用功,若是明年秋闱之前你仍旧没有找到方法的话,在下一定会全盘告知,助兄台一臂之力。”
苏锦探头看了看,里边二十多名学子正在聆听前排一名黑衣老者摇头晃脑的读着书本,苏锦一探头,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朝苏锦射来,吓了苏锦一跳。
王安石道:“那是因为你想的过于深了,当初我也觉得很难很难,但此刻却觉得很容易,今年科举推迟了,若是不推迟,即便九月开考,不是在下夸口,中举轻而易举。”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此乃圣人之言,便是说:在父母跟前,就孝顺父母;出门在外,要顺从师长,言行要谨慎,要诚实可信,寡言少语,要广泛地去爱众人,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这样躬行实践之后,还有余力的话,就再去求知。似你这般学而惰,连早起都做不到,进学迟到却连起码的招呼都不打,偷偷地溜进来,跳脱奸猾,还来学什么道德文章,更别谈什么科举入仕了。”老者负手斥道。
“今日初犯,戒尺三十便罢,再有类似,一律五十戒尺,定不轻饶。”毕竟岁月不饶人,老者打别人,自己却有些气喘。
苏锦暗自叫苦,到底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但见那黑衣老者放下手中的书卷,提起一根黑乎乎的戒尺走下台来。
苏锦诧异地道:“王兄为何发笑,可是在下所悟有什么不当之处么?”
“你迟了,知道么?”
苏锦忙道:“看来王兄是找到秘诀了,可否说与在下听听呢。”
课件休息的时候,苏锦找到了王安石,两人坐在明伦堂前的石阶上看着满广场熙攘的学子们,苏锦不知为何,忽然想将心中的领悟与人分享一番,王安石静静地听完苏锦所言之后,忽然呵呵大笑起来。
苏锦喜道:“原来王兄也有这种感觉,这科举我觉得越来越难了;只半天时间,在下便失去信心了。”
“学生明白。”
王安石摆手道:“当然不是,只是在下忽然感觉跟苏兄的想法及其相似,故而这才发笑,这是会心之喜,可不是嘲笑。”
苏锦只一愣神,手上便被“啪啪啪啪”击中十余下,手法之熟练,力道拿捏之到位令人叹为观止,而且打的部位极其刁钻,正是大拇指之下的隆起肉丘之上,此处肉多,血管神经末梢密布,端的是疼痛钻心,很显然这位先生对戒尺打人这项业务已经熟能生巧,也不知有多少学子挨过他的戒尺。
苏锦小声道:“可以不打么?”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按照规矩来,伸出手来。”
那老者见苏锦态度还算端正,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错而能改,不失为君子,但惩罚还是要的,罚抄《学而》五百遍,明日早间交来。”
于是躬身道:“学生认罚,明日定交上来。”
苏锦气得要命,这帮狗日的太坏了,都没人求个情,反倒把这当做闹剧来看,正咬牙切齿间,忽然间戒尺停了。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苏锦诚心诚意的道。
王安石的神情也激发了苏锦的倔强,暗自下决心,从今日始,到明年秋闱之前,要摒弃一切杂念,静心用功,求人不如求己,还是靠自己比较稳当。
先生只讲了约莫一刻钟时间,上午剩下来的时间便全是自修,书院中其实讲授的时间很短,大多是都是自学,只不过讲师在一边指导罢了。
苏锦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认认真真的坐在这里听老夫子将这些老古董,而且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这一发现让苏锦惊讶不已,难道自己这便被同化了么?
《不知而不愠,吾辈当效》苏锦一看到这种不伦不类的题目便头大了,好在时间放的很宽,午时方交文,苏锦倒也有时间在肚中拼凑词句,借以完成任务,直到此时,苏锦这才明白在庐州时众人所说的科举之难,难于上青天的道理了,像这种文章,便是科考中必须要考的一种形式,名之为‘试论’,随便在四书五经或其他子集中抽出来一句话,叫你论述一番,没一番真本事,想也别想。
倒霉的是,学堂是按照甲乙丙丁戊的顺序排列,明伦堂正门进入,左右便是甲字一二堂,顺着长廊往后便是乙丙丁等诸学堂,苏锦不得不忍受着前面学堂中学子的侧目,脸上也颇过意不去,好在片刻之后便到了戊二堂。
苏锦想了想,自己也确实没拿这规矩当回事,还当是在后世松散的大学课堂,来不来根本没人管你,这里可是宋朝,是一个将读书看成是比天还大的事的时代,自己的这些臭毛病招来一顿惩罚,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李重曾取笑苏锦说的用两个月时间读书便去应考,说花上两年也不一定能高中,苏锦当时还不以为然,但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苏锦便深刻明白其中之意了;这也从侧面提醒了苏锦,想凭着什么千年的知识,以及苏小官人这幅肉身所读过的大量书籍文章便想投机取巧的混进大宋公务员的行列,那是想也别想,一切须得真刀真枪的硬干才是。
苏锦气喘吁吁的跑到明伦堂,朗朗书声传入耳内,心里一惊:坏了,真的迟了,第一天进学便迟到,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苏锦傻眼了,《学而》篇虽字数不多,但一下子抄写五百遍岂不是要了亲命么?而且都是毛笔写,那速度可想而知,苏锦多么希望有一台后世的复印机啊,可现实是残酷的,装怂是不行了,看这架势还是乖乖听命为上。
苏锦眼见着半只手掌高高肿起,肚子里早已经骂个不休了。
苏锦面色微红,自己口不择言,萍水相交想急于知道他人的大秘密,实在过于唐突,这便好像是后世有人为了名利不惜窃取他人的科研成果,抄袭他人的书籍著作一般,属于不劳而获之类。
苏锦头皮发麻,心里嘀咕:这是要体罚学生啊,这是违法的啊;可惜苏锦心头的呐喊没有引起那老者的心灵共鸣,老者走到苏锦面前用威严的口气道:“站起来,报上姓名。”
那老者这才满意的回身去往讲台上,翻开书卷开始一字一句的唱歌般的哦咏起来,苏锦静下心来,逐字逐句的听那老者便读边讲,这先生似乎满腹经纶,讲讲说说,辅之以典故故事,倒是颇为引人入胜。
“昨日宣布之书院规程你听了么?”
学堂中众学子幸灾乐祸的看着苏锦龇牙咧嘴的直吸冷气,看着他一手平举,身子却似水蛇般的扭动,样子及其滑稽,一名学子忍不住嬉笑起来。
老者道:“不打亦可,但需罚跪。”
今日所学的乃是论语学而第一篇,就是耳熟能详的“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一段。苏锦自然知道这一段所表达的意思,但那黑衣先生讲完之后却又丢下题来。
“学生……听了。”
那黑衣老者似乎并未发现苏锦在门外探头探脑,依旧依然故我的读的起劲;苏锦趁着他低头翻书的那一刹那,哧溜一声矮着身子钻进学堂,全堂寂静无声,似乎那主讲还真没发觉,苏锦正自窃喜,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刚一抬头,便见那主讲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全堂的学生也都扭头看着自己。
苏锦无奈站起,躬身行礼道:“学生苏锦。”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提着书匣子挨着个的在十几间学堂间探头探脑的寻找自己就读的戊二堂的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