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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陈老根移交晏大人手上,由他去查好了。”苏锦道。
“你想好了怎么做了么?奴家担心的是,你根本就不会有资格揭发朱世庸呢,一旦事情交到别人手上,结果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晏碧云不无担心地道。
苏锦暗自点头,深以为然;晏殊这几句话才像是掏心窝子,无论如何,他对晏碧云喜爱是真的,爱屋及乌,对自己也不会太差;更重要的是,粮务之事正如他所言,绝对出不得差错。
“其他州府三司虽也派驻人员办理粮务,但大多不得力,故而你需的率先做出标榜,老夫也好借此作为突破口,大肆宣扬此事;皇上亦有旨意,对淮南路奸商和勾结之官员,要以最重之刑罚惩治之,此乃杀鸡骇猴之法,所以你行事之时,手段不可过于怀柔,宁背酷吏之名,不可姑息犹豫,否则无法震慑他州,粮务之事必不会成功。言尽于此,你可斟酌为之,年关将近,时间颇为紧迫,尚需多加一把力道才是。”
晏碧云展信继续读道:“鉴于此次乃是圣上亲准三堂会审此案,老夫不得不提醒你,圣上是留了情面的;因为三堂会审耗费时日长久,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方可将结果汇总上报圣上,这也表明圣上对你在扬州的功劳颇为认可,这是在给你时间,将粮务差事办好。”
苏锦尴尬一笑,道:“继续念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不过我可以向你说明白我的心迹,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某一个人或者是某一群人身上;我虽涉世不深,但是却知道官场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这个道理,没经过考验的友情岂能算是真正的友情?譬如李重兄,这就是真交情,我可以把命交给他,但是他绝对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
苏锦拉着她坐下,将陈老根的事一说,晏碧云恍然大悟,难怪苏锦会忽然这么高兴,手头有这么个人,正好可以击中朱世庸的要害。
“各州均已下达强制粜粮之令,亦有所成效,但粮食缺口尚有三千万石之巨,奸商闻得消息之后将粮食藏匿的更深,更有州府行事不力,甚至同奸商勾结在一起通风报信,老夫已经奏请皇上采取更为严厉的措施,希望能有所作为;目前老夫希望你尽快在淮南路将差事办妥,只要淮南路当先肃清,奸商和勾结之官员定当严惩,以此为鉴,可以震慑他州,事情定有转机。”
这段时间忙于对付冯敬尧,苏锦几乎都要把他给忘了,此人正是证明朱世庸故意泄露运粮机密给土匪的人证;而物证,就是那封信。
“信烧了吧,上面有些话不能让人知道。”苏锦抬眼淡淡道。
“粮务之事乃是此时第一要务,办好了这件事便是你有天大的过错也可有回旋余地;老夫这么说不是在壮你的胆子,要你做些出格之事,事实上对于王启年的指控,老夫颇有些相信,依你的脾气,对于朝廷诸般忌讳之处又不甚了了,很有可能这些针对你的指责并非攀诬之言;老夫可以开诚布公的跟你明言,你对老夫怀有戒备之心,这叫老夫很是诧异,你或许以为老夫只是在利用你达到争夺相位之目的,诚然,粮务之事办好,确实对老夫有利,但是你又何尝不会从中得利?况且我大宋人才济济,无论谁去办此差事,或者不能尽其功,但也决不至于办的一塌糊涂,无他,皇上支持,老夫坐镇也。”
晏碧云继续念道:“而之所以选择你来担当此任,一来老夫也和包拯等人一样,认为你是可造之才,前途未可限量,无论是站在公或私的角度上,都是一个最佳人选;况且你和碧云丫头又倾心相恋,老夫最喜碧云,她中意之人老夫岂能不加提携?总之你无论心中怎么想,也必须跟老夫保持一致,粮务之事偏差不得,出了差错圣上必不会饶恕,这事可比什么事儿都重要,砸了此事,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不过苏锦很快就明白过来,晏碧云说的对,事情可不是孤立的,自己一干上这个粮务专使,便意味着走进了相位争夺的漩涡;王启年这么做也极有可能是受人指使,总而言之,权力和利益的争夺,会使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成为倾轧之下的牺牲品,自己要是没有觉悟和腾挪的手段,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白此节的苏锦反倒轻松起来,既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那也无话可说,抽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苏锦也绝不会这么做;展开有效的反击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而且,苏锦手头上的筹码也很得力,若非邱大宝战死,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将朱世庸搬倒,因为邱大宝便是朱世庸私自调换死囚中的一个,这是活生生的人证。
晏碧云忽然想起,晏殊的信还没念完,于是赶紧拿起信来,道:“都怪你,净胡闹,伯父大人的信读了一半,而且正好谈及这位欧阳大人,或许伯父大人对此人会有一个评价。”
苏锦握着她的手道:“你错了,我从没有恶意的揣度他,只是我和晏大人还没有经历生死与共的考验,我只是不能确定而已;你放心,他是你的伯父也就是我的伯父,我不会离他太远。”
苏锦挠头道:“这倒是个问题,这位御史中丞欧阳修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如果他可靠的话,交给他来办倒是不错。”
此人是朱世庸的一颗弃子,本以为被土匪抓住之后,会被土匪所杀而一了百了,但没想到,苏锦居然救了他出来,而且好吃好喝的安顿在扬州城。
晏碧云咬着红唇沉思道:“伯父大人虽贵为三司使,不过三司可管不了刑狱之责,官员的稽核伯父大人怕是也无权过问。”
晏碧云嗯了一声,将信封信笺投入火盆之中,火苗窜起,瞬时化为灰烬。
那封信苏锦把山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连沈耀祖的藏宝密室里也没见到,极有可能已经被撕毁,或者是被沈耀祖随手丢了,即便如此,有了这个陈老根,只要沿着这条线索摸下去,定然会让朱世庸吃不了兜着走。
晏碧云无话可说,苏锦的小心谨慎也不能说没有错,对比他大胆行事的风格而言,这是一种行为和心理上的极端的反差,其实也不难理解,正是他没有可以依靠和相信的靠山,他才会努力将事情办好,哪怕是用一些非常的手段;苏锦年纪还不大,有些激进也属正常。
“欧阳修此人,老夫对他了解并不深,此人名声似乎不太好,平日行事孤傲,为人亦显鄙薄,为众朝臣所不齿;然而圣上对他颇为看重,朝廷廷议大事,也常常点名问他的意见;不过此人虽名声不堪,但行事上倒是还没太过于出格离谱;此次正是他主动请缨接手你的事情,这才让老夫解了困,否则一旦此案落入两府之手,便棘手了;事后他也曾跟老夫做了一番交流,言语中似乎也是对你颇有维护之意,不过老夫以为未足信也,万事多加小心才是上策,你可尽力配合他查勘,御史台皆戚戚小人,轻易得罪不得。”
苏锦明白晏碧云是有些责怪自己,一个人若是心里对某人疏远,即便是你再掩饰,也会让别人觉察出来,这就是直觉;而且苏锦的掩饰功夫还不到家,既不同晏殊交心,又常常不按晏殊的话去做,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若是苏锦真的把晏殊当自己人,怎么会对他隐瞒细节,行文上也只是说个大概,所以在朝堂上晏殊才会措手不及。
晏碧云皱着眉头放下信笺看着苏锦,不置一词。
晏碧云从苏锦的怀中挣扎起身,抹抹被苏锦吸吮的发麻的嘴唇,红着脸啐了一口道:“就知道欺负奴家,人来人往的全是人,也不知道检点。”
晏碧云叹息一声,轻声道:“你说的我懂,其实伯父大人却有利用你之嫌,但是你不要胡乱猜测他,奴家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对伯父大人敬佩有加,他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晏碧云续念道:“粮务之事进展颇为缓慢,我大宋二十三路除秦风路、永兴军地处西北交战前线无可作为之外,其余二十一路均已实行强制封路,限制粮食流通措施;按照你的建议,各州之间官道已设关卡,皇上特准京畿禁军十万分赴各州行事;自十一月二十朝廷限令日期之后,各州府黑市粮米均销声匿迹,但是市面无粮,缺粮更甚。”
目前这种情形,王启年和朱世庸显然是勾结好了,由王启年出面揭露苏锦的所作所为,自然是要置苏锦于死地;人无食虎心,虎有害人意;这事也说不上什么仇怨纠结,若说庐州的过节足以让朱世庸为了掩饰曾经将疤脸黑七这样的死刑犯私自释放的罪行,从而要杀了苏锦的话,王启年这么做便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信读完了,苏锦陷入沉思,看来各处都不顺利,晏殊唯一的指望便是自己能赶紧将淮南路的粮务解决,杀一批、关一批、流放一批、这样便能让其他各州府观望之人胆寒,事情便好办多了。
苏锦大皱眉头,本想借晏殊对欧阳修的评价来了解此人,晏殊说了这么一大串却等于什么都没说,还是摸不清欧阳修的底细,看来还是要自己去了解他。
苏锦所说的那个关键之人,便是在八公山上救下的陈老根。
苏锦忙道:“对对,快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