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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向前跑了二十几步，一直跑到了集芳雅叙的楼沿儿处。他已无路可逃，除非他愿跳下去，七八丈的高度非死即残。
黑影向下俯瞰地面，腿微微有些发抖。
许无疾停住了脚步：“跑！接着跑啊！天下虽大，却皆是大明王土。就算你跳下去侥幸不死，也逃不出都尉司的手心！”
黑影大喝一声：“不要逼我自尽！”
许无疾冷笑一声：“呵，自尽？若你有自尽的勇气，就用不着跟我费口舌了。纵身一跃岂不干净？你踟蹰不前无非是怕死。巧了，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放人生路。前提是你得束手就擒，跟都尉司合作。”
说话的功夫，十几名锐卒来到了许无疾身边。
许无疾一挥手，锐卒们手持铁枪围住了黑影。
黑影踟蹰良久后，“噗通”跪倒在了地上。这代表着他已放弃了抵抗。
锐卒们的十几杆铁枪或架住了他的脖颈，或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黑影已是许无疾的俘虏。
许无疾走到了黑影面前，借着月光仔细端详。此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面容清秀，右眉上有一颗黑痣。他的头上裹着一方绿头巾。姑苏城内的青楼妓馆，龟公皆戴绿头巾。
许无疾问：“你是集芳雅叙的龟公？”
那人答：“是。”
许无疾命锐卒将他经天窗悬绳梯押入楼中。又命锐卒将二十几个木架和神火飞鸦带了下去。
众人从房顶回到五楼，鸨母红姐失声惊呼：“小南子，你个天杀的！你犯了什么事惊动了官府？老娘好心收留你，让你吃了一年的安生茶饭，你可别恩将仇报害老娘！”
许无疾问红姐：“此人姓甚名谁？什么来路？”
红姐答：“他大名叫于小南。一年前徐大将军带着天兵围城。城里缺粮，我们楼里的甲等姑娘五斤米便陪客一夜，倒没怎么挨饿。”
许无疾咳嗽了声：“说于小南的来路。”
红姐道：“啊，是，是。有一日，小南子来了我们楼里。说自己饿了三天，想在楼里当龟公讨口饭吃。还说自己以前在杭州城的迎春院挑过两年帘子。我看他是老手，又生得俊俏，便将他留了下来。”
许无疾发觉红姐看于小南的眼神闪露出些许暧昧。这红姐虽是鸨母，但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来这二人应该有私。
许无疾道：“呵，都说自古姐儿爱俏，鸨儿爱钞。今日才知鸨儿也是爱俏的，对嘛红姐？”
红姐面露尴尬的神色：“世上的女人又有哪个不爱俏的。”
许无疾望向于小南：“让我猜猜你真正的来路。元廷鹰衙，对吧？”
于小南梗着脑袋，默不作声。
许无疾道：“别在都尉司的人面前装宁死不屈。你若真宁死不屈，刚才就已跳下楼了，还会束手就擒嘛？”
于小南倒是很上路，直接问：“我对你坦白一切，你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能放我一条生路嘛”
许无疾道：“可以。只要你对我坦白，我可以从宽发落你。”
于小南有些得寸进尺：“光是放我一条生路还不够。你还需给我五百两银子。”
江南缺银。官价一两银子兑一贯钱，市价却是一两银子兑两贯五百文。五百两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可买上等水田五百亩。足够让于小南成为一个大田主，下半生衣食无忧。
许无疾道：“你的胃口还不小。想要活路还想要银子？那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元廷鹰衙中人？”
于小南答：“是。我是鹰衙中的鹞子。”
这回答在许无疾的意料之中。鹰衙中的杀手统称“鹞子”。
许无疾又问：“楼顶上那二十几架神火飞鸦，是用来对付醉乡楼的，对嘛？”
于小南答：“正是。我的上司九个月前便知晓醉乡楼乃是都尉司在苏州城内的密营，早就盯上了那里。”
许无疾问：“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于小南答：“自然是因都尉司中有我们的暗桩。具体是谁我不晓得。”
许无疾愕然。他和顾寒儿、蒋琼、王三以醉乡楼为掩护，在苏州城中搜集情报的事，在都尉司中不超过十个人知晓。暗桩就藏在知情者中。
三个字：有内鬼！
许无疾问了一个与醉乡楼无关的问题：“你为何如此痛快得选择了与我合作？还明码标价？”
于小南冷笑一声：“你以为元廷鹰衙的杀手，个个都是忠于大元的大忠臣？我呸！所谓的‘大元’是什么揍性，我跟你们一样清楚！我为元廷效力，只是为了钱而已！明跟你说了吧，今夜我若成功炸平醉乡楼，上司给我开出的赏格便是五百两银子！”
于小南这鹰衙杀手，明显是一个钻进了钱眼儿里的人。
许无疾又问：“通往天窗的那间房，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集芳雅叙中定有你的同党。是谁？”
于小南不假思索的说：“出卖同伙乃是鹰衙大忌。谁也不想成为被出卖的那个，不是嘛你得给我另加一百五十两。”
许无疾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嗜财如命的鹰衙杀手。似乎在他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一个价码。只要价码合适他便能出卖。
此刻许无疾也只能跟他虚与委蛇：“好，加一百五十两。一共六百五十两。说吧，谁是你的同党？”
于小南微微一笑：“人嘴两张皮。不见到银子我是不会说的。”
许无疾犯难。六百五十两银子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要知道，醉乡楼开了整整九个月，账面上不过剩下三贯铜钱、六钱碎银子。
没办法了，许无疾只能将主意打到了缴获的黄金上。
他对于小南说：“相比于白银，黄金更方便携带。如今官价金兑银是一兑十，市价是一兑十三。我按市价，给你五十两黄金如何？”
于小南听了这话两眼放光：“五十两黄金？一言为定！”
许无疾吩咐李指挥：“你速回醉乡楼，取五十两金子来。”
李指挥拱手道：“得令。”
许无疾则领着于小南进了其中一个房间，二人对坐着。
就在此时，一名锐卒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柄飞刀：“许校尉，这是在房顶发现的。”
之前于小南用飞刀掷向许无疾，被许无疾侧身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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