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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疤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坐着两个三十岁出头、模样看起来挺凶的中青年。
包房里的气氛看上去还挺愉快，那时候饭菜已经上了，但他们还没动筷子，就各自抽着烟，在包房里闲聊着。
我是和鸭子一同过去赴宴的，当鸭子替我拽开包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就看见了包房里的侯疤子、邓杰邓波等人。
看见这些人的那一刹那，我脑海里顿时想起几天前刘彦明跟我提了一嘴的有关金毛跟侯疤子兄弟老狼的事儿。
再把包房里的侯疤子与邓波邓杰等人联系到一起，顿时，我对侯疤子参加这场饭局的目的，就有了一些猜测。
我猜侯疤子跟刘彦明没谈拢，所以，他就绕开了刘彦明，直接找了我，想要我给他一个说法，并且，担心自己份量不够，他还拉上了江东道上资历非常老的大哥邓波。
邓波这人跟小宝、李世光是同一辈的，在小宝与李世光这帮人相继成为往事的时候，邓波堪称江东道上资历最老的黑道大哥。
邓波的名望比小宝与李世光差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邓波没实力，在我看来，邓波这人更懂得什么是闷声发大财，什么是低调做人。
……
包房门开的刹那，氤氲的热气和菜香味儿扑面而来，邓波邓杰侯疤子等人都起身了，侯疤子脸上泛着有些勉强的笑容，他身旁的那两个扑克脸也不情不愿露出一丝笑容。
“四爷！”
“四爷！”
“老四。”
……
邓波很热情的邀请我到他身旁也就是包房的上首座落座，我推脱几次，但拗不过邓波，邓波挺用力地把我摁在上首座上，笑着说：“老四，而今哪个不晓得你在江东道上的地位，你坐这个位置是实至名归啊！”
邓波大我一轮多，资历远比我老，我笑着说：“哪里，该向波哥看齐，在波哥面前，我永远是小四。”
邓波笑骂着说：“莫跟我扯卵蛋，再扯就没得意思了。”
“波哥抬举了。”
在半推半就中，我坐到了最上首的座位上，周围的邓波邓杰两兄弟频频给我敬酒，侯疤子心情似乎不太好，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偶尔当个捧哏，附和几句，他带来的那两个兄弟则是充当了干饭人的角色，几乎不怎么说话。
饭局的气氛总体还是挺和气的，大家也不聊正经事儿，全程东扯西扯。
在很多时候，事儿能不能办成，关键看酒局的气氛怎么样，酒喝没喝到位，铺垫是否到位。
我知道侯疤子的来意，也知道侯疤子在铺垫气氛，对于金毛跟老狼的事儿，我也很为难，于是，侯疤子不主动提，我也不可能主动提这个话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吧，或许是觉得铺垫已经到位了，侯疤子抽着烟，主动聊起了老狼的事儿，他说：“老四，我兄弟老狼被麻雀差点搞成植物人，这事儿你晓得撒，这事儿刘彦明含含糊糊，一直没个说法，这么搞，实在没得意思，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侯疤子挺严肃的，语气也挺重。
我一只手搭在圈椅上，看着侯疤子，半开玩笑地说：“疤哥，你是在审问我么？”
侯疤子立马意识到说话语气不太对，笑了下，脸色缓和不少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四，我一向蛮敬重你，我跟老狼的关系你也晓得，而今老狼还没出重症监护室，这事儿搞的，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老四，我跟你讲实在话，要不是看你面子上，刘彦明这么搞，我肯定以牙还牙，打流也讲究个道义规矩，刘彦明莫把我放眼里，我又何必惯着他，你讲是吧？”
侯疤子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话里话外，已经在将我军了。
道上打流，绝不仅仅是实力与利益的简单对垒，其中还有规矩和道义，规矩和道义这玩意，就像全球视角下，国与国之间的公约一样，这玩意是国与国之间共同践行的普世价值，也是打流的共识。
金毛与老狼起争执，金毛先动手，反而被老狼痛打了一顿，金毛当场脑袋就被打破了，但当时还能撂狠话，能跑能走，这情况肯定比后来在重症监护室抢救的老狼要好得多。
所以，把这件事儿放在道义的尺度上度量，麻雀带人办老狼的做法是有点出格的。
而侯疤子的这番话也算有理有据，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挺犯难的。
这是利益、面子与内部团结，三者交织的问题。
如果仅仅是利益，那其实挺容易办的，老狼住院了，大不了赔钱，十万二十万，这钱我们掏得起。
但掏钱多少关乎面子问题，这钱掏多了，我何老四面子挂不住，给少了或者不给，侯疤子面子也挂不住，而且，邓波邓杰都在场呢，不看僧面看佛面。
除了面子和钱外，最重要的还是内部团结问题。
金毛是刘彦明抬起来的，他手下是刘彦明的兄弟，其次才是我何老四的兄弟。
我并不是很清楚，刘彦明跟侯疤子谈的细节，也不太清楚刘彦明对这件事儿的态度，我更不方便越俎代庖，代替刘彦明去教育金毛。
因此，哪怕是我愿意主动给侯疤子掏钱补偿，仅仅是这么个举动，其实都不太合适。
我跟刘彦明以及金毛、麻雀的这种关系，有点类似古代皇帝跟戍边大将军和将军的副官、都尉的这种关系，试想，做皇帝的，无缘无故拿掉驻守边疆大将军的副官，大将军会怎么想？
大将军会不会认为，皇帝老儿不信任他了？
皇帝与将军之间信任缺位，边疆让谁来守？
更严重点说，将军会不会因此叛变，将军叛变，万一皇帝没干过将军，这江山就改名了。
维持组织运转的是个体的人，而人是在利弊之间游走的矛盾生物，是最难以捉摸的。
所以，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所以刘邦把曾经跟他打江山的兄弟几乎杀光了，盖因信任和背叛成本失衡。
我不是皇帝，刘彦明也不是将军，可打流这么多年，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走到了这样一个类似帝王与将军的十字路口。
我不得不考虑刘彦明的态度，于是，我思考一会，决定现场给刘彦明打个电话，将他拉到这场“远程会议”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