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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我都感觉自己挺没出息的!说不送您来嘉桥,可还是来了!”
“呵呵,来了挺好啊。不是说导师让你关注‘豆腐腰’吗?”
“哟,小伙子,你也来啦?欢迎来访啊!”
春季,东南地区雨水增多,清晨,天空阴着,乌云层层带来牛毛细雨。
嘉桥中学明显落于陈旧、在阴雨天气中更显黯淡的大门,开了。
秦不觉没好气地埋怨着自己,载着笑眯眯的秦元玉进了校园,刚找到停车位,就看见章形树乐呵呵赶来车边,伸手拉开车门,做着邀请的姿势。
秦不觉本打算留在车里,悄悄观察嘉桥中学内部的情况,如此一来,不得不下车去,硬着头皮打招呼。
“场地设在五楼校办会议室,指导团还有半小时到。要不,我先陪你们四处看看?”章形树的视线,直接落在了秦不觉身上。
秦不觉的目光赶紧一缩:“章校,你们开会肯定忙。让我自己参观参观校园,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章形树相当大方爽直,“我们校园不大,不担心你迷路。”
哂,还把人当初中生看呢?秦不觉腹诽。
秦元玉也不管他了,冲另一辆进校的车扬手:“汪校,这里停车。我们一起上楼。”
汪校的车头刚刚转弯过来,几人却听校门口有孩子激烈地吵嚷:
“我不要上学!我不要进去!我不去!不去!”
秦不觉第一反应,就是感觉那孩子是之前逃学的栗晓遥。
瞅着章形树大步过去,他也迈开大长腿,蹦了过去。
门前,一张圆脸、胖乎乎的可爱男生,却不是栗晓遥,被一个身穿名牌衣裤、拿着奢侈品牌手包的男人硬拖着往校门进。
那男生看着年龄不大,可能刚进初中,拼命挣扎的力度却让他的家长吃不住,几度拍打,手包也掉到了地上。
男人眼见自己的手包被踹到了马路中,差点被路过的非机动车给碾了,气急败坏,用力在男生的背上拍了两巴掌:“钱铎,今天你再闹腾,也得给老子上课去!”
“哇噢!我不去!你骗我!”钱铎顿时哭得撕心裂肺,“我不去,邻居笑我进‘豆腐校’,亲戚背地里和妈妈说我没前途。就是班里同学都骂我‘豆腐渣’。你答应过我,给我转学的!可你为什么还让我进嘉桥?爸你就是个骗子!”
这番动静,对往来行人形成巨大的吸引力,很快有人围了上来。
钱铎爸急红了眼,把抢回的手包挟在腋下,伸手从儿子腋下将人箍紧了,想硬往校园里拖。
钱铎很聪明,眼见胡乱踢打着不管用,索性向后一倒,直接睡在马路边,连带着他爸也一起摔倒在地上。
“这小子可真能给自己赚人气儿!”眼见小男生向着阴沉的天空张大嘴巴,“嗷嗷”大哭,那架势简直比窦娥还冤,站在一边,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秦不觉乐了,冲秦元玉咕哝,“可惜,他没赶在上学高峰。要在高峰,只怕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秦元玉听了生气,也在秦不觉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亏你还想当老师呢?在这幸灾乐祸,有点职业素养没有?”
“呃……”秦不觉打了个嗝,不敢吭气了。
他其实很想上前帮忙的好不好?可他不是嘉桥的老师,章大校长就在现场呢!
“钱铎,别哭了,别哭了啊。”章形树已匆忙蹲身,搂住了孩子的肩膀,“有什么事,进校和我说。”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你说?”钱铎已经哭喊得声嘶力竭,小圆脸上沾满地下的泥水,污糟一片。
章形树心疼,掏出纸巾给孩子擦着泪水和污水:“我是新来的校长,和我说肯定管用。”
钱铎爸一惊,瞪大了眼睛,不自觉松开了一些双臂。
钱铎却不领情,更加用力地挥动手臂,甩开章形树:“和你说有用吗?校外的人看不起我,班里的同学欺负我!我成绩也不上去,上学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就想上个好学校,不行吗?”
围上来的路人一开始是七嘴八舌劝说、批评着钱铎,越听越看,嘴里的议论就变了味:
“啊哟,这孩子的确也是苦,进了嘉桥这样的学校。”
“听下来,老师、同学都不怎么样,他是不想上学嘛!”
“哎,孩子爸爸,你答应给他转学,怎么不转的呀?”
钱铎爸愁眉苦脸:“我家户口不在这里,能上这所学校就不错啦。”
“那去民办校,也比嘉桥好啊!”
钱铎爸更愁:“我家生意忙,走不开,这所学校就在家门口,方便他自己上学回家。再说了,去了民办校,我也怕他跟不上,就让他在这里混个毕业,然后跟着我们做生意……”
“噗!”秦不觉笑了。
他再在意职业素养,听到这样的解释,也憋不住啊。
秦元玉实在听不下去,示意呆站在一旁的校园安保人员帮忙疏散围观的路人。
汪校看见章形树的眼镜已经被钱铎打了下来,落在了脚边,急忙帮他捡起了起来。
章形树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反而更添了温暖,握起了钱铎的一只手:“孩子,在班里不开心,我是真的能帮到你。可你一直坐在这里,只怕什么效果也没有。”
“呜哼……”钱铎也闹得筋疲力尽了,抽抽答答,顺着章形树的搀拉站了起来。
看着章形树接过眼镜重新戴了起来,钱铎爸有些害怕:“没坏吧?坏了,我赔。”
“没事,你去忙生意,孩子交给我,放心。”章形树拍了拍他的肩膀,推了一把,转身,将钱铎仍搂在身前,带他往校园里去。
秦不觉看着,也不知是不是章形树身上有特殊的力量,钱铎竟然不再挣扎,委委屈屈地用手抹着眼泪,嘀嘀咕咕向他控诉着什么。
“哎,钱铎,你怎么回事啊?早自习和第一节课都没到,急得我不停打电话给你爸!你看看你,本来校服穿得就不整齐,又弄了一身泥,同学们不笑话你吗?快跟老师进班级去!……”
这时,之前与闻映台一起出现在校园招聘会的贺老师从教学楼内奔了出来,一边扯着钱铎的衣服,一边絮絮叨叨,像解释又像是批评。
章形树没说话,只管牵着钱铎,到了门卫后边的洗手池,亲手帮孩子擦洗着脸上、身上的污渍。
汪校与秦元玉互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类似的场面,我们去年也有过一回。围观的人更多!”
秦元玉想到校园围墙、围栏上不断出现的洞,还有逃出去的学生、想遛进校的三个青年,只能轻轻地摇头。
秦不觉感觉细雨停了,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渐亮。
可是看着包括姑姑在内的几位校长,还有嘉桥中学的贺老师、安保人员,更有那委屈难消的钱铎,他感觉他们的脸色更显黯淡,就像眼前嘉桥中学的教学楼、体育馆——这些建筑上的墙皮可能是经历了多年风雨,漆色斑驳、污水痕迹重重,被校外刚刚漆刷过的老式居民区衬着,简直就像天天在灰堆里干活的“灰”姑娘!
不由自主地,跟着章形树带钱铎进了教学楼,送孩子去班级,顺路看着一个个班级内,有学生打着哈欠、有学生交头接耳、有学生俯桌大睡、有学生玩着文具、更有学生在心不在焉看手机的老师身后嘻哈打闹、扔纸团……秦不觉的心里暗了下来!
他悄悄俯近秦元玉的耳朵:“姑姑,您看:嘉桥中学楼里的灯光是不是该调一调?太暗了!”
“我们要去开会了,你回车里等我吧。”秦元玉瞪了他一眼,转口催促。
今天,她有些后悔,让秦不觉看到嘉桥如此的场面。
“我说的是真话!”秦不觉摸了摸鼻子,沿走廊四下打量,“他们里面的墙也该刷刷了,明明是白的,却像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