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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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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灵珠,女娲眉心真血,诛神阵。这便是连宋在冥司深处看到容仪溯魂册第一页那行字时,意识到的那条线。那行简述容仪第一世的墨字写的是:“人族挈立部首领,初魂为女娲造,成年后,受赐女娲眉心真血。”

之后回到凡世,襄辛赶来,呈上了温宓的第三版供词。当日看了温宓的第一版供词,他和祖媞还有个猜测——他们认为温宓同那藏蜂应是被共同的利益捆绑在一处。离开燕国那小镇时,他便让襄辛朝着这个方向细审。而事实证明,当初他们果然推得没错。

被折腾得不成人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温宓最后招供,他的祖先乃女娲座下一名妖使,名唤温随。他不知祖先为何会离开八荒去到凡世,但从祖先留下的札记看,他一直想要回去。温随传给子孙后世两件宝物,一件是一块名为蕉岭的玄石,一件是一本载录着许多高明阵法的阵法书。他原本并不知那块蕉岭石有什么用,但在被寂子叙杀了父亲颠覆了故土走投无路只好四海流浪之时,他遇到了一个跛足老道,老道同他讲述了蕉岭石可感应女娲眉心真血,而女娲眉心真血加上土灵珠可诛灭女娲的故事。

他本以为故事便只是故事,缥缈传说罢了,不想不久竟遇到了被一头虎妖追猎的藏蜂。他救了藏蜂,并在无意中发现了她有土灵珠的事。于是他便利用土灵珠可诛女娲的消息同藏蜂做了交易。交易的内容是藏蜂将他送回八荒,为他觅一个安稳庇身处,她自己则拿着蕉岭石留在凡世,以收集女娲眉心真血。待藏蜂彻底集齐了女娲当初舍出的一百四十七滴眉心真血,再回八荒与他会合,届时他会教藏蜂诛神阵法。两人合力诛杀女娲后,一起以土灵珠修行,跳出三界五行,获取不灭长生。

溯魂册的墨字,温宓的供词,再加上方才祖媞在他耳边的耳语——“那一百四十五只幽魂皆昏睡了,眉心破了洞,有除不去的赤紫色血痕。同容仪一样。赤紫色,是女娲之血的颜色。”

零散于思绪中的珠子,一颗一颗串了起来,终于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虽然在娓娓道出原本遮掩在层层迷雾后的真相时,他问了虞英一句:“我没说错吧。”但其实三殿下并不太看重虞英的回应。因为到这一步,基本可以确定事实就是如此了,即便有出入,也只可能是细节上的小出入。况且虞英也并不一定知道所有事。

而在听完三殿下这一席话后,虞英果然满目震惊,脸色惨白,惊惧又不可置信地:“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诛神阵,这、这不可能……”却没有否认土灵珠的确在虞诗鸳手中,而这些人也是为她所杀。

毕竟被他参过上百次,两人也算熟悉,三殿下对虞英的品性还是有所了解,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信你不知她杀这些人是为诛地母,若是知晓,想必你再是个孝子,也应该不会助纣为虐,所以,她是怎么骗你的?”

虞英瞳孔猛缩,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三殿下淡淡:“再要为她遮掩,我便只有将商珀神君请下界了。”

闻听此言,虞英立刻抬头急声:“不要让父君知道这些事!”

祖媞突然插话进来:“看你的样子,仿佛你母亲的许多事你父亲都不知晓。三万五千余年前,你母亲和你外祖围剿女娲圣山他不知晓;之后你们母子利用土灵珠修炼,他亦不知晓;如今,你母亲在凡世肆意杀人欲诛女娲,他依然不知晓,是吗?”

虞英看向祖媞。他一直觉她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只适才神经一直紧绷,没有余力回忆。而此时看清她的身影,听清她的声音,他终于想起了,月前在凌霄殿上辩笛姬之死时,正是她坐在了东华帝君身旁。不同的只是那时她戴着面纱。

她是光神祖媞。

而祖媞神多么敏锐多思,虞英早已领教过,他心中不由一乱。同时和祖媞、连宋两人玩心眼他是决计胜不过的,想到此,只余颓然,半晌,实话实说道:“是,父君他什么都不知道。在父君心中,母亲虽骄纵了些,但善良纯真,曾不顾生死安危救过他,又对他一片痴心。”

其实他父亲商珀神君内心深处是如何看待他母亲虞诗鸳的,虞英也不清楚。他是被虞诗鸳一人带大的,他出生前商珀已在闭死关。他长到弱冠也不曾见过商珀一面。后来终于见到,还是商珀出关飞升之时他远远看了他一眼。所以对商珀,虞英是没什么了解的,关于他和母亲虞诗鸳的过往,也只是虞诗鸳怎么说他怎么听罢了。

“而母亲,”提起母亲虞诗鸳,虞英真情实感多了,“她只是太喜欢父君,太想和父君在一起,才妄图拥有更长久的寿命。至于说她杀人……”他咬了咬牙,一意为虞诗鸳辩白,“母亲也是没有办法。土灵珠传承至今,灵力却在逐年溃失,为了使灵珠重焕光彩,她只能杀掉那些人,从他们的魂中剥出地母真血,以养灵珠。她并不是要对地母不利,若她不将地母真血取回,任由灵珠失色,才会真的对地母不利。她也并非是想永生不死,她只想借助灵珠使自己寿长一点罢了。她说过了,待地母醒来,她会将灵珠还回去的。再且,”虞英急急解释,也不知是想说服他们还是想说服他自己,“你们也看到了,母亲虽杀了那些凡人,却也将他们的魂好好收了起来放在养灵袋中养着,虽剥了他们的眉心真血,却也为他们疗治了魂中之伤。母亲也是想要寻时机使他们好好轮回转世的,她并非你们口中那等恶人!”

虞英一腔真意,说得跟真的似的。若虞诗鸳是用这样的说辞骗他帮她,那也能理解虞英为何会瞒天过海为虎傅翼了。祖媞没有对虞英这番真情辩白表示看法,只是好奇道:“你母亲到底想用土灵珠做什么暂且先不提,不过我在想,你父亲是不是连你母亲还活着都不知晓啊?毕竟虞诗鸳她一介凡人,照理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虞英哑住了。

三殿下看虞英这样,适时地插了一句:“你已经说了很多了,不在乎这一两句了。”

确实也是如此。虞英丧气道:“是,父君不知母亲还活着,在我飞升后的第九百九十七年,母亲便死遁了。”

祖媞哦了一声:“可听你说,你母亲欲得长生,”看虞英一脸不赞同,改口道,“嗯,听你说你母亲欲得更长久的寿命,是想同商珀神君在一起。先不提神君他一日为神便须戒除七情这事了。”她微顿,“我们假设有一日你母亲真能达成所愿再次出现在你父亲面前,那届时她当如何解释自己竟活了这么久这件事?你应当也知,你父亲商珀神君乃九重天的骨鲠之臣,是绝不会赞成她用这种不正之法超脱生死的。”

虞英早知同祖媞对话不易,却没想到她角度如此刁钻,沉默了许久,道:“母亲说过,她会以另外的形貌、另外的身份出现,去努力俘获父君的心。”

祖媞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哦,这样。”她想了想,“我没什么可问的了。”看了一眼连宋,“小三郎似乎也没有。”目光重落回虞英身上,道,“既如此,虞诗鸳在何处,你带路吧。”

虞英苦笑:“我不知母亲在何处,也无同她联络之法。每次都是她先找我。每十年,她会在若木之门附近给我留一则消息。”他艰难地和盘道出,“此次她来找我,是因她用来储魂的养灵袋在凡世很不安全,常被妖邪觊觎,因此她想让我帮她保存这袋子。将袋子交给我后她便离开了,说还要去寻最后一个人,以取地母真血。”

祖媞和连宋对视了一眼。连宋评价了一句:“她倒是很谨慎。”

当夜,三殿下便将虞英带回了九重天。因事涉土灵珠,他未将虞英锁入刑司,而是交给了东华帝君。考虑到虞诗鸳若仍在那处凡世,说不定会回那宅院寻虞英,故祖媞和寂子叙诸人仍留在刹日城。因要让帝君帮忙看着虞英,免不了也同帝君聊了几句丰沮玉门之事。

三殿下这些日难得回一趟九重天,帝君见他一面觉得稀奇,令他陪着钓会儿鱼。重霖在一旁随侍。

“所以你和祖媞都认为当年莹南星所救之人是商珀,两人还曾有过一段情缘。结果三年后商珀所在的门宗却屠了丰沮玉门,杀了莹南星,抢了土灵珠,而商珀则在那之后娶了屠戮丰沮玉门之人的女儿为妻,两人还生下了子嗣,且他那妻子虽不曾登仙,却至今仍活在世上,土灵珠亦在她手中,故丰沮玉门幸存的后人认定是商珀对土灵珠见猎心喜,为占土灵珠背叛了莹南星,给他们招来了灭山之祸,对吧?”帝君撑着腮,慢吞吞总结道。

三殿下熟门熟路做了个串钩,挂好鱼饵,将钩抛出去:“的确如此,不过有功德雷劫和昼度树作保,商珀应是不曾背叛过丰沮玉门的,只是他的举动也的确令人生疑。我怀疑丰沮玉门被屠山时他也出事了,而后又忘记了和莹南星在一起的那段记忆,所以才会娶虞诗鸳。否则就凭莹南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该娶害死莹南星之人的女儿为妻才是。”

三殿下其实并不喜欢钓鱼,但自幼被帝君逼着陪钓,用起钓竿来也很得心应手:“商珀上天后仿佛断了七情,并不见有思凡之行,甚至不见他照拂过同虞诗鸳所生之子。倒是那虞诗鸳,像很钟情商珀的样子,还想换个面目诱商珀思凡,回到商珀身边去。”

帝君仍撑着腮,专注地看着浮在塘中的鱼线:“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他顿了顿,问道,“那虞英小仙果真是商珀的儿子?”

连宋刚从重霖手中接过一盏茶,听闻帝君此言,眉目微动,放下了茶盏:“帝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证据证明他竟不是?”

帝君也从重霖手里接过了一盏茶:“那倒没有。”想了想,发表了一个看法,“我是觉得,如果虞英小仙果真是商珀的儿子,那他那凡世的夫人应该生得挺一般的。”

“……”

三殿下沉默了片刻:“我方才说了那么多,您老人家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帝君不觉得这个结论有什么问题,仍然执着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主要是那虞英小仙无论在容貌上还是在才智上都同商珀差得太远了。”说话间目光落在连宋脸上,忽然道,“要是你和祖媞有一个孩子,那倒应当是会非常漂亮聪明的。”

正喝着茶的三殿下被呛得咳嗽:“帝君慎言。”

帝君耸肩:“哦,差点忘了,你俩现在这样,应该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孩子了。”

刚从咳嗽里缓过来的三殿下感到一阵窒息,他问帝君:“……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爱找你聊天吗?”

帝君很自信:“应该是他们自知自己不配吧?”

三殿下:“……太晨宫藏书阁里那本《跟折颜上神学习说话之道》不错,帝君有空可以翻翻。”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帝君有些意外:“今天连你都觉得自己不配和我聊天了吗?”

三殿下面无表情:“我今天是不太想和你聊天,不是觉得自己不配。”

帝君轻敲了一下鱼竿:“哦,我突然想起有件关乎商珀的重要之事还没告诉你,既然如此,那等你下次想和我聊天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三殿下:“……”

已经站起来的三殿下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那我们就再聊聊吧。”

帝君欲言的重要之事指的是商珀的情根。

“昼度树选出守树神君后,我曾入过商珀灵府,帮他与昼度树结契系魂。”帝君道。

昼度树长这么大,只承认过两位神王,一位是墨渊上神,一位便是帝君,如今这九重天上也的确唯帝君有这个资格能帮昼度树与它的守树神君结契。

“你可能不知,”帝君不紧不慢,“凡人独有情根,他们的修仙之途,便是一条化灭情根之路。待情根化灭,修为也积累得差不多时,便会迎来飞升雷劫。九重天以凡人之身登天的仙者莫不如是。不过商珀,他体内的情根却不是水到渠成自行化灭的,而是被外力折断磨平的。他灵府里情根所在处那残余切口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

可喜可贺帝君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东西。三殿下眉心一动:“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弄断了他的情根?”

鱼线沉了沉,有鱼咬钩,帝君轻轻一拽,钓起来一条肥美红鲤。他将鱼唇从铁钩上取下,边放鱼入池边道:“一个人若想入另一个人的灵府弄断他的情根,要么得法力比那个人高许多,要么得有什么厉害法器凭托。”

放生了那笨鲤鱼,帝君又重新穿了个饵:“若三万五千年前北陆果真有一个比商珀更厉害的凡人可断他情根,我想也不至于那七八百年间玄冥治下只有商珀一个凡人成仙了吧。”说到这里,帝君又哦了一声,才想起来似的,“对了,商珀的情根虽被磨平了,可从那断口也可看出,它未被折断前应是很粗壮的。说明他曾对某人情深不悔过。”

真相到此其实已呼之欲出了。三殿下迅速将帝君所言和自己所知串了一遍,得出了一个推论:“所以很有可能,是商珀当年和莹南星两情相悦,但虞诗鸳也喜欢商珀,故以土灵珠磨断了商珀对莹南星的情根,还使商珀失去了对莹南星的记忆。之后商珀虽娶了虞诗鸳,但情根已断的他却无法再对虞诗鸳动情,反满腹大道,一心修行去了。故而在几百年后便成功飞升了。”

情缘之事,帝君原本就不擅长,听着三人间这弯弯绕绕的关系,也着实不想费那个脑子去理清,评价这事的角度就比较另辟蹊径:“这虞诗鸳倒也做了件好事,虽然对莹南星不太厚道,却为你父君贡献了个股肱之臣。”

三殿下不觉得帝君这个角度对自己有什么帮助,因此没有答他,仍坚持了自己的思路,自语地低喃了句:“如此看来,这虞诗鸳对商珀神君倒是执念颇深。”

帝君注意到他的神情,挑了挑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三殿下没有否认,微微一笑,轻敲了敲扇子:“这虞诗鸳如一尾鳅鱼,滑不溜秋的,在凡世寻她有些难,不过若商珀神君愿助我,便也不用我再去费神寻她了,她自会来寻我。”说话间,一旁被定住的鱼竿晃了晃。是有鱼来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