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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逮住拐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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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街头

立誓要白头到老,恩恩爱爱的梅娘与齐肃兴兴头头地走在宛平县最热闹的大街上。

这天是集日,街上都是人。

梅娘与齐肃新婚燕尔,容光焕发,他俩亲亲热热地携手逛铺子,不说话都是欢欢喜喜。今日不该齐肃轮值,梅娘要出来买料子与齐肃做新衣裳。齐肃想给梅娘打个银丝狄髻。

要好小夫妻,日子蜜调油。

这俩人在街上逛了小半天儿,梅娘不经意一回眸,忽见一个狗熊似的汉子偷偷摸摸地抱起卖饼铺子家的男孩儿扭头就跑。

梅娘一扯齐肃:“那人干嘛呢?”

齐肃失声低呼:“这莫不是个人贩子吧?”

那还能惯着坏人吗?

说时迟那时快,梅娘气沉丹田、扎稳马步,指着男人,放声尖叫:“有拐子啊!”

那拐子做贼心虚,一下子没抱稳,甩手把孩子扔在了旁边的柿子摊上。

孩子挺胖,柿子挺熟,大伙儿就听“啪”地一声,小男孩儿把那红彤彤的蜜柿子砸得稀碎稀碎的。

孩子他娘听见动静打屋里跑了出来,就看见孩子满脑袋腥红黏腻、顺着脸淌,仿佛是脑浆子流出来了。小娘子“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她摔倒之时蹭翻了旁边杂货铺的碗碟儿架子。

随着“稀里哗啦”之声,油盐店摆在门口的醋罐子给连累着翻倒,陈年米醋淌满了大街。

卖鞋的老板猝不及防,蘸醋的绣鞋扔了一地……

那日,梅娘抱着孩子、齐肃捆了拐子,一帮人你推我搡、吵吵嚷嚷,好几十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宛平县衙击鼓告状而来。

王话痨眼珠子都直了,干了大半年衙役了,他何尝见过这么多人一块儿来打官司的?

大堂上吵吵嚷嚷,台阶儿上热热闹闹。小男孩儿满脑袋柿子,原告被告浑身醋汤儿。

柳溶月揉着脑门子端坐酸香扑鼻的大堂之上,她心累啊:也不知道大兴县有没有这么旺的人气儿?宛平风水八成儿不好,你说咋就旺人不旺财呢?哎?这醋不错,回头让诗素买点儿海螃蟹。

那也得硬着头皮审案啊,得亏柳溶月从小儿绣花儿,磨出来了好性儿。

此案关窍在厘清责任,她先将拐子定肘收监;再让赵县丞给原告们造册登记损失,待结案时拟从拐子家产中准和赔偿;被拐的孩子经本县大夫诊断没有大碍,交给他母亲带回去洗澡;梅娘、齐肃当街拿贼可记上一功。

忙忙叨叨小半天儿,看事情渐渐有了眉目,柳大人才将拐子提到二堂细审。柳大人现在对审案很有些心得,对这起惯犯向来是剥丝抽茧地询问,外带可着劲儿地吓唬,

果然也不必动刑,只把夹棍拿出来往地上“咣当”一摆,这熊似的男子已经吓得浑身栗抖、体似筛糠的。

这拐子细细招认了最近几年从哪里拐了孩子,卖到了哪里。

柳溶月命赵县丞将孩童所拐所卖的去处一一仔细记下,看看能否将幼儿追回。

因本朝律法明文有定: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因而伤人者,绞。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

所以为明刑责,为断官司,李司吏需将这些孩子是何人所买?买来何用一一审录明白。

眼见自己罪责难逃,拐子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不停手地猛扇自己耳光,自知正是恶贯满盈。他这些年来很偷了几个孩子,卖到远方给人家做儿做女。虽然缺德,倒未曾杀生害命。只是这回情形特异,宛平县杨家坨频频有少年暴毙身死,杨家坨的族长偷偷请他偷盗一对童男童女,想去拿去祭祀山神。

柳溶月与赵县丞、李司吏对视一眼,齐齐道了声好险:“倘若不是齐肃和梅娘把孩子救下来,这娃娃难免给扔到山沟里让狼啃了。”

柳溶月惊怒之余,按“诱取良人、因而伤人”例,判了此人秋后待绞,结案报送顺天府并刑部核准。

那拐子放声大哭:“可知离地三尺有神明,莫道黄天无报应!”

柳溶月还不解恨,她命王话痨明日一早就去杨家坨把他们族长抓来并案!

这一天大伙儿都是疲惫不堪,只有齐肃今日立了大功,领了赏钱,高高兴兴地回家找梅娘交账去了。

轰轰烈烈地又了一桩案子,柳溶月心情复杂地背手回了后宅。

今天早上出门儿的时候,她虽没说什么,可苏旭对她很有些面带红晕、语音讪讪。

柳溶月不是不记得:昨天晚上,月亮底下,苏旭满眼热切地说想跟她一生一世做真夫妻。起初,她听了这话真是无比骇意外加手足无措。毕竟柳溶月做了十八年的女孩子,她从未想过给人做丈夫该当如何?

跟苏旭过了大半年,两个人朝夕相处,唯其这样打头碰脸地一桌吃、一屋睡,她就更不知在自己心里是拿苏旭做了姐妹?还是亲人?至于将他当老婆么……

她昨日从山上骨碌下来,止不住哈哈大笑,就是为了这个。一想起来要真格明火执仗地将苏旭做了老婆,她就忍俊不禁到浑身抽搐。

可难道真要同苏旭圆房么?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宛平内室

苏旭坐困愁城。

今天他没陪着柳溶月去前面审案,实在是因为心情不佳。

柳大人如今翅膀硬了,寻常案子她能应付。可苏旭现在心虚极了。

昨天晚上,当着月亮,他跟她说要做夫妻的。结果呢?柳溶月宁可跳崖也不拾这个茬儿。

这算什么?宰相陆秀夫投海殉国,知县柳溶月跳崖拒婚?

他这就能跟蒙元狼师相提并论了么?

反过头来想一想,这事儿也难怪柳溶月。

自从跟他搭伙过日子,她当官来她做饭;她缝衣来她挣钱。有这二十四孝,还当什么夫妻?她还是管他叫“娘”合理些,叫“娘子”他自己都觉得亏心。

更何况柳大人如今长本事了,人家怎么还会乐意跟他混在一块儿?图挨打方便么?

认清了眼前的形势,苏旭眼前一黑,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为今之计,只好拿出正牌夫人的款儿来。开玩笑!我现在是柳氏小姐,明媒正娶坐大花轿嫁到苏家大半年了!买点心还出门儿不管换呢!你柳溶月想不跟我过了!错翻你的眼皮!

这边苏旭正想得心潮澎湃之时,他忽听门扇一响。

抬头看时,苏旭不由有些呆了:时已季夏,满园繁花,柳溶月踏月色而来,衣袂似都染了牡丹栀子的浓香味道。

她翩翩走到他的身边,手中还握着一枝殷红芬芳的玫瑰。

如同做梦一般,她柔情似水地将玫瑰插入他的云鬓,还附在他的耳边低低叫了一声:“娘子……”

她离他那样近,她将他拥入怀中!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他浑身滚烫,身不由己地轻轻战栗。

然后,苏旭就听见柳溶月满脸认真地跟自己有商有量:“羲和,倘若我答应做你丈夫,你能不能把那镇宅的棍子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