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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到睡觉的屋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睡得跟死猪似的蔡子飞弄醒，问他早上金福有没有来，他说不知道，我又问是不是他把人偶藏起来了，结果他一脸懵逼的样子，竟然问我什么人偶呀，说他自己只记得和我喝完酒就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印象，还说他以为我一整晚都在他旁边睡着！我都懒得和他再多说一句话，昨晚给他打电话根本就是个错误。
我重新将人偶店的里里外外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什么犄角旮旯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那个人偶。我又检查了人偶店的门窗，都是关好着的，没有任何被撬动过的痕迹，人偶就像是在人间蒸发掉了一样。
一早上我都提心掉胆的，生怕金福来问我要人偶。奇怪的是金福昨晚那么火急火燎的，一定要我赶在天明前做好，可直到现在，这都快十点了，始终没见到他或者他家里的人来。当然，这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但我就是觉得这可是下葬的必须品啊，不然那金福也不可能花个两三千块就为做个小木偶。而且更令我疑惑不解的是，按照金福昨晚说的，他妈应该是今天下葬，可村里咋一点动静都没，这更不合常理啊。
“攸攸，你发什么呆呢，赶紧吃啊，饭菜都凉了！”老妈见我端着碗，半天也没动一筷子，提醒了一句。
“金福妈不是今天入土吗？”我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碗。
没想到我的话才一出口，老妈就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我：“入什么土呀，头七都过了！”
我“啊”地一声，差点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妈你开啥玩笑呢！”
“咋不可能，攸攸你没事吧？一惊一乍的，昨晚做噩梦了还是咋的？你没回家前金福妈就死了！”老妈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似的。
“做啥噩梦呀，昨天晚上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么？我说赶个活，就是金福来找我，说是要我给他妈做个人偶，你看，这还有他妈年轻时的照片呢！”说着我把那张黑白照片往饭桌上一扔。
老妈看到照片后，“咦”了一声：“这照片……这哪是金福妈的照片，这是金福他妹子小英的！”
“不是吧？金福还有妹子？我咋不知道，嫁到哪个村了？是不是嫁到城市里去了？从来没见过呀！”我惊讶道。
“嫁什么呀嫁，她是……”老妈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说了，瞪着我看了半天，看得我心底直发毛，才说了一句， “别问这个了，昨晚让你回来睡你不听，今晚不要去那边了，最近那边邪气得很……”
还没等老妈的话说完，门外猛地“当当当……”，一阵急促洪亮的铃声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惊，有人敲响了村头老桐树上的大铜铃，村里这是又要出大事了！
大铜铃原本是以前公社大锅饭时期遗留下的产物，那时全村人都是统一劳作，铜铃就用来日常召集大家上地干活，后来“拉牛退社、分田到户”后，它就基本退居二线了，只是遇到村里发生重大突发事件时才会使用。
记忆中上次听到它，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得那次是因为村里有人被捅死在家里，村长通知所有的青壮年分头寻找凶手，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我们也顾不上吃饭，碗筷直接扔在饭桌上就全都向门外跑去。
这时街道上已经满是人了，村民熙熙攘攘地向村西头涌去。
“出什么事了呀这是？”
“不知道，听说是有人死在家里了！”
我听到人群中有人这么说着，心里“咯噔”一下：又有人死了？村子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像老妈说的闹鬼？
随着人流，我很快就来到村西头的一户人家门前，顿时就愣住了！
这不是金福家吗？！
“唉！也不知道这金福家是遭了什么灾啊！”
“谁说不是！不到一个月，这都死第三个人了……”
“还真是绳子总在细处断，你说死就死吧，躺在炕上的，傻了的，都好端端的，能撑门户的却接二连三的出事……”
“看你说的这是啥话，照你说的傻了的就该死啊……”
“咳咳……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家以后可咋办呀……”
……
听着四周村民们的小声议论声，我不由地心里一阵叹息。金福家我还是挺熟的，打我记事起，他家老头子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躺在炕上，吃喝拉撒都得人照看，大儿子二儿子早早地分了家自立门户，从来不管老头子死活，就剩下个金福，又是个老实巴交没啥本事的，老太太倒是个利索人儿，张罗着给他娶了个媳妇，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也没个儿子，就为这个婆媳没少闹，再加上家里条件又不好，在小女儿才两三岁的时候，媳妇就跟着人跑了。大女儿是个傻子，老太太也慢慢上了年纪，没几年身体就不行了，这样的境况，哪个女人愿意来他家，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金福的小女儿，模样长得好不说，还特别懂事听话。如今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出事的只怕不是金福就是小女儿笑笑，难道是因为昨晚那样冻坏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啥不见金福来拿人偶了，不管是谁出事了，家里肯定乱作了一团。但是也不对啊，他们说不到一个月，这已经是第三个人死了？算来算去也没有三个人呀，还有老妈说到一半就不肯说的，金福还有个妹子又是咋回事？金福为啥要拿着他妹子的照片说是他妈的……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这时爸妈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急于弄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仗着自己年轻，身材也较为瘦小，便使劲往人群里钻去。
我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时不时地还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声 ，有几个从门里跑出来直接就“哇”、“哇”地吐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正要进门，猛地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紧接着就听到村长的大吼声：“都给我站到门外去，不要进来，不要踩到地上的血，不要碰任何东西，保护现场，大家不要慌，派出所马上就来人了……”
我赶紧停下脚步，从门口看进去，顿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也吐了出来。
金福家的院子不大，一眼就能从门外看到里面的情形，小小的院子便似一座修罗道场，满眼都是散落在地上的血肉和毛发，院子正中，仰面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当我看清那一脸血污的面容时，还是连抽几口冷气，是蔡金福！
他的头发几乎被扯光，头皮上留下一道道乌黑色的抓痕，脸上七孔流血，双手的指甲全部脱落，露出白森森的指骨，整具尸体还算完整，但随着我的目光向下移去，就发现尸体的下身已经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地上流出一大滩红黄绿白的东西，恶心死了。看样子，这伤口竟是被自己的双手生生撕扯出来的。
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从屋子后堂转出来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女子，正是金福的大女儿。她歪着头，翻着白眼，围着院子，走上两步便停下来，拍拍手，咧嘴一笑：“报应来咯！都得死！呜呜！嘻嘻！哈哈！”说完又接着走两步，再停下来……
“肚子！肚子！快看金福的肚子——”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起来。
我连忙向金福的肚子看去，吃惊地发现他的胸口猛地涨大了好几倍，就像个丰满的女人，接着“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如此不断地一起一伏，像是肚子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一样。
“妖怪吃人啦！妖怪在金福的肚子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四周的村民顿时混乱起来。
金福尸体里的那个东西冲了好多次，始终没有冲破，竟开始向下移动到腹部。照此情形下去，过不了多久它就能从金福下身处的那个血窟窿里出来。我的心都到了嗓子眼，手心和头上全冒着冷汗，理智告诉我快跑，两只脚偏偏像被钉在了地上，寸步难移。
“咕嘟嘟——”
“咕嘟嘟——”
“咕嘟嘟——”
……
金福尸体的那个血窟窿不停地发出诡异的响声，就像烧开的水壶，不停地冒出好多个大血泡。
突然，一个红色的肉球从里面骨碌地一下滚了出来，等停下来后便静静地一动不动，全身都裹在粘乎乎的血浆中，直到上面的血浆慢慢流淌到地上，才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人偶！”
“蔡十三的人偶！”
“是蔡老头的人偶！”
……
村民们顿时沸腾了起来，谁都知道，这方圆十几里地儿，只有我爷爷做得出这种人偶。
“蔡十三昨天刚入土呀，这怎么可能？”人群又有人说道。
“怎么不可能了？可能是之前做的人偶呢……”
一时间，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这只泡在血泊中的人偶，震惊到了极点，这不正是我昨晚通宵完成的那只吗？！怎么会到了金福的肚子里面？不知是不是眼花，我竟然看到它朝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我便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想要冲上去说这只人偶是我做的，冷不防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接着手腕一紧，不由自主地被人拽着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