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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常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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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鎏金兽首香炉青烟袅袅,朱标握着茶盏的手突然剧烈颤抖,滚烫的茶汤泼在月白袖口,洇出深色水痕。

他猛地抬头望向朱樉,却见胞弟倚着蟠龙柱,玄色蟒袍下摆垂落如墨,手中把玩的羊脂玉佩折射出细碎冷光。

朱樉挑眉轻笑,眼底流转的戏谑仿佛在说:大哥,这火可真是你亲手点的。

“妹子,标儿的太子妃咱俩要好好的找找,不可像老二这样草率了。”朱元璋将茶盏重重掼在青玉案几上,盏托与桌面相撞发出闷响,震得案边竹简簌簌作响。

他的胡须随着喘息起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朱樉腰间新换的茜色绦带,眉峰拧成个凌厉的“川”字。

马皇后指尖死死抠住护甲上的缠枝莲纹,关节泛出青白。

她望着朱标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旧疤,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唉,常家丫头多好啊,都怪那可恶的吕氏!”话音未落,殿内温度骤降,铜鹤香炉中升腾的龙涎香都凝滞了。

朱标眼前突然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生产那日暴雨倾盆,她在血水中攥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标郎,我疼”,最终拼尽全力诞下朱允熥,自己却永远阖上了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

“母后,此事休要再提。”朱标喉间发出破碎的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至今记得吕氏跪在灵前假哭时,鬓边赤金步摇随着啜泣轻轻晃动,艳丽得刺目。

朱樉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觉得殿内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想起常氏出殡那日,朱标浑身湿透地跪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泪与血。

此刻瞥见兄长颤抖的肩膀,他下意识往柱子后缩了缩,腰间玉佩撞上龙纹柱,发出一声清越却刺耳的脆响。

朱樉腰间玉佩与龙纹柱相撞的脆响,如冰棱坠入沸汤,瞬间割裂了殿内凝滞的哀伤。

朱元璋猛地转头,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惊怒,指节捏得发白,似要将案几上的竹简生生攥碎;马皇后原本轻颤的指尖骤然收紧,掐进掌心的缠枝莲纹护甲里,连朱标低垂的睫毛都在这声响中剧烈颤动了一下。

“好了,以后好好对常家丫头留下来的那几个孩子吧。”朱元璋重重叹了口气,袍袖扫过案几,震得未喝完的茶汤在盏中晃出细小涟漪。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花白的胡须随着话音微微颤抖。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余一位痛失儿媳的老者,满心都是对稚孙的疼惜。

马皇后望着长子苍白的面容,眼底泛起酸涩。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轻道:“标儿选妃的事,今日便先罢了。”

殿内烛火突然明灭不定,将众人的影子在金砖地上拉得忽长忽短,恍惚间竟像是常氏抱着襁褓中的允熥,提着裙摆从长廊那头盈盈走来。

朱标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下喉间腥甜,躬身行礼时袖中滑落半幅褪色的鸳鸯帕——那是常氏生前最爱的绣品。

朱樉望着朱标微驼的脊背,突然觉得蟠龙柱上缠绕的金龙都变得面目狰狞,他悄悄将玉佩塞进袖中,再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这场关于太子妃的讨论,终究化作一声玉佩的脆响,和满殿挥之不去的怅惘。

朱樉走在出皇宫的路上,墙上的宫灯驱散了许多黑暗,却照不亮他心底翻涌的回忆。

晚风卷着檐角铜铃的清响,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应天府城墙上的笑声重叠。

朱樉第一次见到常氏时,常氏还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裙摆沾着草屑,攥着半块烧饼追在朱标身后,发间的绒花随着奔跑轻轻摇晃。

常氏是常遇春唯一的女儿,自小养在军营里。五岁那年,朱元璋带着朱标到常府做客,她举着木剑从屏风后冲出来,剑穗扫翻了案上的茶盏,却在看清朱标的瞬间红了脸。

从那以后,常府的演武场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常氏教朱标挽弓,朱标给她讲夫子教的《孝经》,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成了应天府最寻常也最动人的景致。

及笄那年,常氏的箭术已能百步穿杨,绣房里却也堆满了她为朱标缝制的衣物。

常遇春看着女儿偷偷将孔雀翎塞进箭囊,笑着摇头:&34;你这丫头,将来定要让太子殿下好好疼惜。&34;谁也没想到,这段青梅竹马的情谊,竟成了朱元璋钦定的良缘。

大婚那日,常氏凤冠霞帔,却在盖头下偷偷攥着朱标送她的玉佩。

红烛摇曳间,朱标掀开盖头的手都在颤抖,看着心上人眼中的星光,只觉天下珍宝都不及这一眼温柔。

婚后的日子似蜜糖般甜腻,常氏会在朱标伏案时磨墨,也会在清晨拉着他去马场比试,偶尔输了便耍赖要朱标背她回府,引得丫鬟们掩面而笑。

变故发生在那个闷热的夏日。吕氏嫁入东宫后,常氏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起初只是食欲不振,后来竟咳出血丝。

朱标遍访名医,却查不出病因。常氏自知大限将至,强撑着病体为朱标绣了最后一个箭囊,又将三个孩子搂在怀中,教他们背诵《千字文》。

生产那日,暴雨倾盆。常氏攥着朱标的手,气若游丝:&34;标郎,照顾好孩子们&34;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朱标抱着尚有余温的尸体,血泪模糊了视线,耳畔回荡的,仍是常氏初见时那句清脆的&34;大哥哥&34;。

常氏的葬礼极尽哀荣,朱元璋亲自扶灵,马皇后哭晕在灵堂。

朱樉看着兄长跪在雨中,任雨水冲刷脸上的血泪,突然明白,那个总在城墙上欢笑的少女,那个会为朱标偷偷藏起酸梅的姑娘,终究化作了东宫庭院里的一缕香魂。

宫灯在夜风中摇晃,朱樉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常氏最后一次射箭的模样。

那时她已病得握不稳弓,却仍要强撑着为朱标表演新学的箭法。箭离弦的刹那,她回头笑得灿烂,发间的绒花簌簌落下,像极了他们初见的那天。

如今,朱樉走过承天门,望着天上一轮残月,忽然觉得这皇宫的夜,竟比战场上的硝烟还要冷上几分。常氏的一生,短暂如流星,却永远照亮了朱标的心,也成了东宫里众人不愿触碰的隐痛……

(先给大家一章,剩的两章晚上补,感谢大家的谅解,这段时间有点累了,学校课太多,从早上起来就上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