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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行沉吟片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脑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渐渐淡去，完全找不到来由，仿若错觉。
他抬头冲着奶奶一笑，干脆开口提议道：“奶奶，不如我陪您一道，去瞧瞧那傀儡戏，也免得嫂嫂再跟你烦个没完……”
宋书晴本来还在愣愣出神，闻言又有些急眼了，急忙拍了一下杨天行胳膊，娇斥出声：“杨七郎，你说什么呢！”
她面色羞红，话音含嗔带怒，彰显着些微不满，却又不肯太过用力去打他。
杨天行回头，迎上她圆睁的杏眸，却是丝毫不惧，反觉得有种别样美感，颇感有趣养眼。
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的色厉内荏，宋书晴忽而泄气，狠狠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心中又把昨晚的怨气，拾了起来。
佘老太君看着两人打闹，完全没有出言劝止的意思，反而笑得愈发和蔼慈祥。
见了人各自别过头去，老太太才接上杨天行先前的话，缓缓点头，也带着几分好奇口吻说道：“也好……”
“奶奶也好久没有出过府了……”她抓过杨天行的手，口中有些絮叨，“正好七郎你在，去散散心，也好。”
杨天行本是随口一提，不料奶奶如此说法。
他眼神更加柔和，反手握住奶奶满是褶皱的掌背，口中只轻轻“嗯”了一声，却是不再开口。
宋书晴不知何时偷偷转回头来，瞧见这一幕。
她略微犹豫了两个呼吸时间，忽而抿紧下唇，无声间，也把手伸了过来，和祖孙二人叠放在一起。
“杨七郎这个混蛋，昨晚都那样了，还叫我嫂子……”
她暗暗咬牙，感受着杨天行掌间那股温热，忽而玉指轻捻，悄悄掐了他一下。
“哼，让你再叫我嫂子！”
宋书晴偷袭得手，心中冷哼，可嘴角已不自禁地勾出浅浅弧度，她却是完全没有察觉。
杨天行感觉手背先是一凉，滑腻触感传来，再是倏然一痒，然后便注意到宋书晴忽而莫名的开心起来。
一时间，他只觉有些莫名其妙，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嫂子的心思。
想起昨晚她忽然的翻脸，杨天行再看着眼前女子那眉眼笑得弯弯好似月牙儿的笑颜，心中更加古怪。
他无意识翻过掌，把那几根葱白玉指捉入手中把玩，感受其温软滑嫩，心中却是再次暗叹：“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针啊。”
佘老太君在两人中间，把这一切小动作看在眼中，只觉心怀大慰，无比舒心，一时精神更好，又拉着二人絮絮叨叨起来。
笑语欢声不断，从暖阁内飘出，继而越过杨国公府院墙，远远散入春日微风。
街头阴影中，一双有些沉郁的眼眸，死死盯着杨国公府的高墙深院，久久不动分毫，直至一声嗤笑在他耳旁响起。
“呵呵，还看呐？是舍不得？”
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汉子牵过一匹劣马，用力把缰绳直直甩到年轻人脸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年轻人目光一寒，更沉三分，甚至泛起几抹凶厉。
可犹豫再三，他最终却只沉默着捡起缰绳，自行翻身上马，无声带上一顶与黑衣人相同的斗笠。
那汉子目中闪过不屑，他抬头看了眼天，也不欲多作耽搁，翻身上了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挥手一拍马背。
“别在这磨叽，赶紧动身……”
汉子口中催促，同时伴随“驾”一声吆喝，他已率先朝着出城方向驰去，只留下冷冷话语，飘向身后：
“记住，当好你的‘杨大公子’就行，其他，无需多想。”
杨平昭没有回话，最后看了一眼杨国公府大门，沉默回头。
他抬手把帽檐压低，双脚夹紧马腹用力，身下劣马长嘶，随着颠簸，一人一马，紧随前方黑衣人而去。
“父亲，不要怪——”
人影随马身起伏，杨平昭目中也逐渐变得冷静漠然，喃喃声到一半，却是话锋骤止。
“不，不对。”
“父亲你，不该怪我才是……”
一阵风刮过，卷起街角几片枯叶，枯瘦的老鼠骤然暴露在寒风中。
它身躯倏然一颤，继而猛然窜出，胡乱扒开另一堆腐烂枝桠，躲入阴影当中，只留下，一地狼藉。
………
日上三竿，城北，萧家大院。
“他真这么说？！”
后宅厅堂，萧远桥强忍怒意，看着自己女儿，沉声再问。
萧玉莹身子一颤，可想起方才自洛府传回的消息，心中又一悲。
她带着哭腔开口，语带焦急：“爹爹，洛姐姐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她还说……”
萧玉莹略一停顿，似不知该不该开口。
萧远桥本就烦躁，见女儿还哭哭唧唧，磨磨蹭蹭，心中更气，当即一拍座椅扶手，怒喝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什么话，直接讲！”
萧玉莹本是最受宠的萧家幼女，哪见过父亲这般面目。
可眼下她也只是一怔，顾不得伤心惊恐，只忧心忡忡开口，讲道：“爹爹，洛家姐姐说已经当面问过，杨天师要闭关，没有时间见客。”
她略微停顿，看着父亲表情，小心翼翼开口：“她还说，让我们萧家，就此打住，别再去……打扰杨天师修行。”
“砰！”
手掌重重拍击桌案，茶几剧震，瓷碗落地碎裂，惊起一声炸响。
“哼！”萧远桥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目光森寒，咬牙切齿骂道，“好好好，好个杨天师，杨七郎，好个洛霓裳……”
“老夫早该知道，他们这对狗男女肯定是旧情难断，暗中一直纠缠不清，简直，简直是，不知礼义廉耻！”
萧玉莹脖子一缩，悄然后退，瑟瑟不敢言语。
她心中，却也觉得那位差点成为她大嫂的漂亮姐姐，有些面目可憎起来，对那位杨天师，也生出几分怨恨。
可想到躺在后屋中的哥哥，马上她又焦急起来。
“可是爹爹，”萧玉莹强忍着怯意，小声提醒，“若请不动杨天师出手，那哥哥他，可怎么才好呀？”
出乎意料，萧远桥却是没有如萧玉莹一般满面愁容。
他冷哼一声，收回手，回到椅子上坐好。
下人过来收好散落的杯盏，重新帮他满上一杯茶水，同时，屋外有“踏踏”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