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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宫内,时间仿佛凝滞,直到一声带着颤声的长呼响彻。
“陛下,臣——万死!”
外人决计难以想象,这般怯意外露的嗓音,竟是出自那位素来以凶戾狠辣闻名的陆镇抚使口中。
陆青锋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玄色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啪嗒——”
豆大汗珠自他额头滑落,滴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细小,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却犹显得刺耳。
圣上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宫中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禁忌,凡敢当面提及者,下场无不凄惨。
只陆青锋亲自处理过的犯忌之人中,就有着不下数位当朝重臣。乃至皇室宗亲,亦无幸免。
其间惨烈,已非人言所能描述。陆青锋至今想起那位被留在深宫七日的前指挥使最后模样,仍感觉心胆俱寒。
今日他晨间出门,便因心头悸动,隐有不安。却不料那不安的源头没找到,自己居然情急之下,犯下绝不该犯的错误!
又或者,这便是那不安的源头?陆青锋已无暇去想,脑中近乎空白。
“呵……”
良久的沉默后,珠帘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笑声很轻,很柔,甚至带着一丝愉悦,仿佛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温暖。
然而,陆青锋却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甚至生出几分待死之意,可下一刹,天子口中话语,又让他愣在当场。
“起身罢,陆卿。”
天子无声间,已坐回软榻之上,脸上喜怒皆无,竟是一片平静。
他将剩下的汤药喝完,重新拿起那卷书册,头也不抬开口,道似寻常:“功过相抵,记住,下不为例。”
平平淡淡的声音落下,陆青锋先是惊愕不信,可马上,便暗道侥幸——
他心知,是那件陛下寻了数年的东西有了着落的好消息,救了他当下一命。
“谢陛下隆恩!若有再犯,臣定,自诀于此!”
他如释重负,俯身叩谢,口中许下自诀之言,却不知是立下军令还是自寻退路?
天子眸光无波,似并不在意他这点细微想法。待陆青锋叩谢完毕,他才淡淡开口,轻声询问:“陆卿口中,还有一事为何?”
陆青锋整理好思绪,只想快些离开,当即顺着天子瞬间快速讲来:“陛下,最后一事乃是江南杨国公府一案的消息。”
“此前您让彻查,臣等日夜用命,发动八方暗子,把九边重镇事发现场尽皆寻遍,日前,终于找到新的线索……”
陆青锋话语一顿,目光上抬,刚好见天子目光也从书页上暂离,神态却无多少变化。
他明白天子想法,也不拖延,当即将结论讲出:“陛下……
“江南杨国公府一案,明面主要参与者乃是北境天狼,江北崔氏,天下佛门这三方,辅以边镇一些本地势力纠缠。
“但臣等已确认,其背后,有一股隐藏更深的势力在其中串联,引导这诸方一同发力,最终才做下此等大案。
“这股势力隐藏极深,臣目前也只确定,其最可能与东海前朝余孽有关,但仍未锁定具体目标,未探清其深层目的,还请陛下恕罪,再给臣等一些时日,臣,定能将其彻查清楚。”
一口气说完,陆青锋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他知道,最后一条消息中的杨国公府一案,看似重大,实则没有太被天子看重。前朝余孽,也早在百年前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以,他虽口称恕罪,实则并不担心天子会再生出多少怒气。
天子只听了一半,便将视线投到眼前书册上去了,仿佛对陆青锋的汇报毫不关心。
直到陆青锋禀报完毕,他才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
陆青锋见状,心中了然,陛下这是在赶人了。
他略一沉吟,躬身请辞:“陛下,臣已将近日所查之事悉数禀报,若无其他吩咐,臣请先行告退。”
天子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陆青锋不敢再多言,再次躬身行礼后,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他走到殿门口,正要迈步而出,身后却传来天子那略显慵懒的声音:“陆卿……”
陆青锋脚步一顿,连忙转身,再次躬身,脸色肃然:“陛下,臣听命。”
“呵呵,些许杂事,陆卿不必如此。”
“说起江南,朕倒记起……”他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向陆青锋,目光温和,“那边似出了个武林盟?陆卿你,为何不提啊?”
陆青锋眸光微动,心道还好:的确是杂事。
他并不意外陛下能有其他消息渠道,当下只垂首沉声解释:
“陛下,那武林盟确实在江南闹出不小动静,其背后乃是杨国公府如今最后的嫡血七子,名为杨天行的少年在主事,号称江南天师。”
“月前他曾于建康府中灭江南卫氏一族,期间曾与龙虎山真人有过术法争斗,另有卫家私动东海军器镇海神弩,背后乃江北崔氏发力安排,靖海卫从中策应,此间诸多详细,皆已记录在册……”
陆青锋脑中快速翻过诸多信息,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接连道出诸多看似隐秘之事,全然是信手拈来之态。
“不过……”他说到最后,话语忽而转折,“臣评断过后认为其难有太大影响,而崔氏一门陛下也曾言放任,是以臣不敢以此,前来烦扰圣听。”
话语落下,可出乎陆青锋意料,在这件小事上陛下却似乎有了颇多耐心,也有着格外的兴趣。
“陆卿,你可是又错了。”天子似对陆青锋的言辞有些失望,淡淡摇头,出声否定。
陆青锋一怔,这等小事,他怎会判断出错?!
他本是冷酷漠然的性子,今日之失态次数,几乎快抵上他过去一年。
他脑中回思,仍对自己判断有着相当自信,当即略大胆反问道:“敢问陛下,臣,错在何处?”
天子倒不为他这略显大胆之举发怒,却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他点出这话题,似乎只是想看看陆青锋的评断。
“错在何处?”天子低声重复,语带玩味,眼神看得陆青锋有些茫然。
“罢了,”他忽而再次挥手,有些意兴阑珊,口中淡淡开始赶人,“此人陆卿可稍加关注,无事,便自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