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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高呀……”宋书晴也跟着杨天行视线瞧过去，不由惊叹，“比听风楼还要高出两层……”
杨天行收回视线，点头平静道：“倚地势而起高楼，不算什么稀奇。”
宋书晴目光挪向那楼后小山，也跟着点点头，不过旋即还是带起几分兴奋道：“七郎，等明早我们上那露台看日出好不好？”
杨天行瞧了那露台一眼，确实是个观景的好去处，当下也便笑着点头：“都依你。”
宋书晴眸光盈盈，浅笑带起梨涡，莫名地很想捏捏杨天行的脸，只觉他上微笑怎么看怎么舒心，让她心头温热。
正当时，马蹄声响起，自前方踏踏而来。
宋书晴一惊，打眼一瞥，见是个身长八尺的魁伟江湖汉子，心知多半便是那赤鲸帮主，当即放下车帘，躲了起来。
杨天行瞧在眼中，倒也没觉得惊奇她这番细微转变。
这世道如她这般世家贵女还是少有在外抛头露面，更遑论接触这些江湖人，是以难免怕生。
正自想着，程江海已来到近前，勒停马绳笑道：“哈哈，方才舍妹还埋怨天师心如冷铁，不肯多瞧她一眼，原来是车中藏着只金丝雀，当真是国色倾城……”
他方才远远瞧见一眼，哪怕只露出半张侧脸，也依稀能看出宋书晴国色，远胜她那艳名隐冠江淮的小妹，顺口就开起玩笑。
杨天行却是没有接口，忽而冷声斥问：“程江海，是谁给你底气，同我，这般讲话？”
他话音淡淡，没带起什么怒意，却莫名令程江海心头一凉，只感觉若有半句话回错，便恐会横死当场。
“呃——”他张口只觉喉咙间隐泛腥甜，马上又察觉不过是凛寒杀意带起的错觉。
程江海面色数变，红了又紫，可见杨天行嘴角隐有笑意浮现，他眸底闪过决然，轰然自马上翻下，重重一膝跪地。
“是程某失言，”他埋下头重重抱拳，语气沉重带着懊悔，“请盟主降罪……程某，绝无怨言！”
他口称盟主，似是想挽回几分情面。
程江海此刻只觉懊悔万分，暗恨自己竟敢开起这不三不四的玩笑来，却又不敢不低头，哪怕颜面尽失。
他向来自负武力气魄，先前初与杨天行接触心中虽保持着敬意，却多少被他俊秀年轻的模样带偏印象，是以才在相处间下意识抬高了自己定位，此刻，却是悔之晚矣。
“唉……莫说是我，纵观如今江南，还有谁敢试这位杨天师手中锋刃？”
程江海悄然抬眼偷瞧杨天行脸色，见其面色依旧冷然，他心中竟从未有过的生出几分忐忑来，豆大汗滴如雨滑落，却不敢有半分躲闪反抗之意。
杨天行冷冷垂眸下望，他明白眼前之人江湖匪气深重，方才或许不过是无心之言。
可方才那般隐晦话意，终究是把宋书晴当成了上不得台面的玩物一流，他实起了杀意。
“绝无怨言么？哼，也好……”
他哼然冷笑，便欲要弹指挥剑，指间剑光，已然隐现。
“七郎……”宋书晴忽而扯起车帘一角，瞥了一眼正自垂首跪地的莽汉，小声劝道，“算了罢，也没有什么。”
她话音温柔，显然明白杨天行的性子，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这边动静不小，也吸引了前方其他人注意。
程江月本还想着稍后接风宴上如何让那位年轻天师认识到自身魅力，却骤见兄长好端端下马单膝跪地，更隐隐听见请罪之声，一时疑惑生起，连马也顾不得上，催动轻功身法便往这边飘来。
“大哥，你——不要！你敢？！”
她还未靠近，便见杨天行指间隐现无形剑气，竟似欲往她兄长脖颈落下！
“你敢伤我兄长？！”娇叱声起，她从腰后拔出两柄暗红短剑，人已化作赤红流光刹那飞闪。
程江海本就当死到临头，方才听闻车中女子出声劝慰还来不及欣喜，便又听身后小妹娇叱带起烈风。
“小妹快住手！”他骇得立马转头，却不敢起身，只沉声怒喝，“马上给我退下！”
程江月却是已红了眼，她看得清楚，杨天行指间根本未停，那剑光无有实体，却如冰凝，似电掣，转眼冒出三寸来长，似缓实疾直往她大哥脖颈旁斩去。
“大哥，快躲开！”
千钧一发，红裙似烈火划破夜空，转眼带着呼啸风声杀至杨天行，口中提醒同时，双剑齐齐往杨天行杀去，欲逼迫他收回剑光。
“唏律律律——”
身下乌骓马被这似火的红裙擦过，惊叫声起，下意识就想扬蹄。
宋书晴耳闻马嘶，眼前红影飞掠而过，赤红剑痕杀气凛然，她只来得及伸手惊呼：“天行——”
这咫尺之间，人喊马嘶，剑光交错，所有人睁大了眼，只感觉画面瞬间停滞，不敢去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杨天行表情不变，嘴角一笑冷然，此间一切于他眼中，便真如静滞何异？
他并未收回挥出的剑光，也未有什么躲闪动作，甚至根本未去看那一脸决然杀来的女子。
“听话……”
杨天行伸手按住乌骓马的脖颈，顺着它油亮毛发往下捋至马背。
“不要吵。”
他淡淡一笑，旋即稍稍用力摁下，刹那带起“踏踏”两声蹄响。
马嘶骤止，乖乖把头垂下，刚好让过掠空而过的红影，还有两道赤红剑光。
杨天行不紧不慢抬眸，眼前女子面容艳美，此刻却是眸中带起狰狞杀意，只因她擦身而过的刹那，已看见自家大哥脖颈有血花溅起！
“混账！我宰了你！”
程江月声音变调，双剑直取杨天行咽喉，可泪滴却与唇角咬破的血珠一道落下——
真杀了他又能如何？终究，为时已晚！
“蚍蜉撼树，不自量……”
杨天行眸光沉静如死水，他头也未回，一手捋着马儿鬃毛，另一手随意两指连弹。
铛铛！
几乎不分先后两声铮鸣响彻，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红裙化作的火光比来时更快倒射而出，伴随女子大蓬鲜血喷出，两柄赤红短剑便被弹得打着旋儿飞出老远，直撞到青砖石墙上。
火星四溅，令人牙酸的“嗤啦”声中，短剑在墙上深深划拉出两道丈长白痕，这才无力停下滚落在青石街面上，带起两声清脆“当啷”。
那声音不大，却听得所有人身形震颤，伴随短剑颤鸣，这时才有两道沉闷“嘭”声传开——
青石板路中央，红衣女子和魁伟大汉齐齐砸地不起，却是谁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