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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付洪叫住付少坚，眸光微动，拧眉道，“你先等等。”
付少坚脚步一顿，静静垂首待命。
“钱万贯背后站的是总督府，是皇帝……崔家……哼……”付洪口中自语，眸底渐泛起狠色，狞声道，“我付家此举乃死中求生，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沉吟足有三个呼吸，他方才再度开口，仔细叮嘱：“坚儿你此去，务必要让崔家女娃，还有钱家的小子，都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
他话语平静，冷冷瞥转回眸，见付少坚面露愕然，不由半截浓眉一竖，厉声喝问：“愣着作什么？听明白没有？！”
付少坚身子一颤，他先前只想到要杀了崔氏女，来个栽赃嫁祸，倒未曾想到钱万贯背后的牵连之可怖，甚至没想到还可以连带钱子宁一块儿做掉，来一个彻底的，死无对证。
“父亲说得是……”他不惊反喜，口中连声自语，“这样好啊，这样好，这样肯定没问题……”
他只觉这般安排妥当万分，钱子宁那厮仗着是钱万贯私生子，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又贪色好色，早干了不知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
若崔家女和他死在同一天夜里，同一张榻上，恐怕根本无有几人会怀疑其中有别的隐情，只会大呼：狗杂碎死得好，只可惜了那谁家的女娃。
他此刻再回想自己此前的打算，只觉处处是漏洞。
若真按他当时想法，杀了那崔家女抛尸濯园去，那别说想诓骗崔氏去找杨天行的麻烦，恐怕不等崔氏之人杀到，杨天行便直接提剑上门了。
想到里，他看向自己父亲的眼光更加敬畏。
“父亲不愧是父亲……”
激动之余，付少坚更有叹息。
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最想学的便是付洪这等似粗实细的诡诈，还有那份阴狠毒辣，可惜任他如何模仿，却是连一半亦未学足。
“行了。”付洪懒得看他这副丧气样，挥手道，“快些去，明早日出之前，你若未能把事情办好，那便自己回来挖个坑罢。”
付少坚再不敢停留，沉声一“诺”便转身而去。
“唉……”
看着付少坚匆匆而去的背影，付洪难得有几分疲惫。
他素来以狠辣粗犷示人，多少有着本心影响，可偏又不得不在一些事情上谋断诡谲，和他这个处处想耍弄心机而不成的儿子几乎完全成了反面。
“若我也能入得武圣，岂会受这些人的鸟气？！”付洪心底一恨，暗暗运转自己家传武学真功，把周身酒气彻底焚灼。
“那杨天行不过一竖子，更和崔家乃是宿仇。至于崔郑二家还有吴九鼎，哼哼……”
他想到自己暗中得到的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坚儿那边的事情就当个引子，只要做得隐蔽些，我付家当能隐身其后，只待这场风波落定，便能，坐收渔利。”
眼看诸事料定，付洪不由笑眼轻眯，心头只觉万事无忧，只待风波骤起乍定，他付家，便可于他付洪手中，再上层楼更高。
正此时，原本被付少坚临走带上的房门“哐当”一声震响，忽然从外被人猛然推开。
付洪起身拧眉，看着苍惶入内的驼背老汉，不悦道：“李驼子，忘了谁教你的规矩？找死不成？！”
那姓李的驼子根本顾不上付洪责骂，急忙跪地便嚎：“洪爷！出大事了！”
付洪眉峰一沉，他知晓李驼子禀性，能做出这等作态，那恐怕是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当即凝声喝问：“到底什么事？马上给我讲清楚！”
“死了，都死了……”
李驼子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块沾着泥水渍的铁牌，上书“天义”二字，已被血水染成暗红。
“混账！”付洪拍案而起，不由勃然大怒，狞声质问道，“镖队出了事？谁带回来的消息？人呢？马上带来见我！”
不由得他不怒，他付家这些年表面放下了绿林生意，实则不过是把曾经的匪窝据点改成了沿途的据点驿站，由此方才避开吴九鼎的水道封锁，开辟出一条陆路通往北边的航道，每每运得都是龙涎香、百年雪参一类稀罕货色，更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决计不容有失。
“回帮主，是我那小孙儿带回来的消息，他……”
李驼子声音发抖，忽而泪忍不住下流，哀声嚎道：“我那乖孙，还有他爹爹叔伯，全都死啦！”
“帮主，求您，我求求您……”
他哭着往前爬，一把抱住付洪那比人腰粗的大腿，仰头狞声道，“求您看在老李我跟了您几十载的份儿上，定要为我那几个儿孙，报仇哇啊——！”
“全都死了？！”付洪声音更沉，怒气却骤然收敛。
他名下天义镖局几乎集中了手底下大半好手，可不是日前跟在付少坚身旁那些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老一辈蠹虫可比。
那等货色他虽口称兄弟，却随意便可杀之，可镖队不同，那是付家的根底。
“这是有人，要刨我付洪的根呐……”
付洪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几乎无法抑制，他一脚踹开还扒在腿的李老汉，狞声道，“去把尸体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找死。”
他话音森冷如寒冰，真气下意识运转，老李头被甩出去丈远，径直撞碎屏风，砸到门框上，带起“轰隆”一声巨响。
“咳，咳咳——”
李驼子从烟尘中爬起，嘴角溢血，披头散发，却犹开心得笑，“好好好，帮主莫急，小老儿这就去带我那孙儿前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脸上血水泪痕混成一团，半爬半跑的大笑出门而去。
付洪掌心攥拳，死死压抑住立刻去现场勘察的冲动。
“李驼子那大儿子早已是宗师巅峰，再加上周老四他们几个，便是半圣来了也休想轻易讨得好去……”
他眸光一阵变换，心头闪过千般猜测，最终，却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莫非，是吴九鼎那老狗，亲自出手？！”
他眸光惊骇，不由汗毛倒竖，浑身肌肉瞬间暴起虬结，恍惚间竟生出错觉，只觉远隔千里外有人冷眼锁定自己，如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