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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濯园，揽月阁。
杨天行踏月而归，无声进入二楼书房，指尖轻弹，点燃灯火四盏。
“七郎……”书桌上，有女子身披薄裘，迷蒙呓语，“你骗人，怎么还不……回来……”
杨天行无声摇头，神识一扫，便发现阁中无人，想来宋书晴当是避开侍女，自己偷跑过来的。
他下午折返莲性寺，本道是看一场热闹，或能探听到些许玄衣卫隐秘，却不料收获远远超出想象，花费时间却也超出预期——那去去便回之说，却是失言了。
想着，他轻步上前，打算抱起宋书晴送往香阁安置，却不料刚触及她肩头，却被一只温润小手拉住袖角。
“七郎……？”宋书晴自书案抬起脸，朦胧视线中七郎的脸逐渐清晰。
“七郎你回来了！”
她欣喜起身，双手拉过杨天行的手上下查看，复又绕着他转了半圈，连连点头，“还好，还好……”
见七郎身无尘垢，她便知晓一路无事，当即安心。
杨天行看得好笑，却见她裘衣单薄，不由警醒：“当心夜凉，我送你回漱玉轩。”
宋书晴面色一红，心中不舍，只低头小声道：“那你可小心些，莫让绿禾和香儿瞧见……”
杨天行越听她这话越古怪，却知她睡得有些迷糊，也不想去点醒她话中歧义，免得再作纠缠。
“过来。”他招手。
“七郎，你下午回去做什么？”宋书晴乖乖靠近，任他牵过手。
淡淡灵气轻度，驱散寒意，宋书晴舒服得闭眼，仿如猫儿轻哼。
“你看看热闹，顺便听些故事。”杨天行语气淡淡，似随口闲谈。
“听故事？”宋书晴精神一振，好奇追问，“比下午婉婉讲得如何？”
杨天行莞尔一笑，也不去纠正她婉婉讲的非是故事，只道：“故事很多，一时可讲不清，等有空我一一说与你听。”
说着他帮她紧好裘衣，便牵她下楼。
“七郎你慢些……”宋书晴猝不及防被他拉着走，想着今夜独侯，她不由小声埋怨，“你这揽月阁里怎地一个丫鬟也无，要不要让绿禾过来服侍你？”
杨天行摇头，随口道：“我让她们走的，绿禾跟着你好。”
宋书晴撇嘴，忽而出得门来，头顶月明星稀，清风拂过柳岸，带起水气氤氲。
“真美呀……”宋书晴感叹，忽回眸对杨天行提议，“七郎，我让爹爹在金陵也帮你建一个濯园怎么样？”
“就建在紫金山下、心形湖畔。”
她似想到那个情景，不由自顾畅想，“等修好园子，让奶奶也搬进去，再把婉婉、霓裳、飞燕、还有玉诗姐姐、清涟妹妹都接进来……”
杨天行听得无言，却也不忍心打断，只是眸光却是微微眯起，察觉到宋书晴话中少了一人——
她连洛霓裳都算上，甚至少有入金陵的大嫂、五嫂都能记得，却是下意识忽略了当初常来杨国公府的三嫂赵雪。
“七郎你说怎么样？”
宋书晴不知有意无意，竟是完全没察觉自己少说一人。
“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去建便是，不用麻烦伯父。”杨天行随她脚步慢行，踱步往翠玉竹林。
宋书晴却是连连摇头，她看着竹边流水，认真道：“七郎你不知道，爹爹在苏州悄悄建了好几座院子给几个姨娘，虽然没有濯园这么漂亮，但花的钱可不少呢……”
她说到后面，有些咬牙，却不是什么嫉妒神态，反而像在心疼银两。
杨天行注意到这细节，知晓宋书晴受她爹宋半城影响太过，多少有点小财迷的性子，不由调侃道：“那你可想清楚了，你要帮我在金陵建濯园也行，但得花你自己的钱。”
宋书晴脚步一顿，杏眸圆睁，不敢置信看向杨天行，正好迎上杨天行带笑的眼神。
“七郎你又捉弄我！”她忽而气闷，下一瞬却又笑眼弯弯，自语道，“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脚步重新轻踱，竟是掰着手指一声声轻数起来，像是在数自己有多少私房钱。
杨天行哑然，见她有认真的打算，忙劝道：“好了，等回金陵再打算吧，奶奶可不一定愿意搬。”
杨天行这话并非敷衍，此前紫金宫大阵既成，他便提过数次让奶奶搬进去住，甚至道明灵气养身一说，奶奶也不肯离那杨国公府。
宋书晴这时也想起这件事来，不由丧气：“对啊，奶奶在杨国公府住了一辈子，怎么舍得离开呢……”
她懊恼回头，见杨天行笑意难掩，不由跺脚气道：“七郎你怎不早些讲来，我方才连金陵漱玉轩的位置都想好了……”
杨天行哑然失笑，却是好奇问道：“你选在哪儿了？”
宋书晴偏头，懒得理他，只碎步疾行，前方漱玉轩檐角的风铃依稀可见，灯火正自阑珊。
杨天行负手踱步，似缓实快，静静跟在她身后一路护持，不多时，二人便行过垒石假山、小池水边，来到漱玉轩门口。
“七郎你回罢。”
宋书晴头也不回，自顾想推门而入，却发现还未用力，门便自开。
嘎吱——
绿禾揉着睡眼，有些惊讶，却提着宫灯立马见礼：“少爷，书晴小姐。”
宋书晴愕然，杨天行却是颔首示意她退下。
绿禾也跟杨天行宋书晴日久，心领神会，转身提着宫灯便自休息去了。
宋书晴僵在原地，等绿禾走远她才回头问杨天行：“绿禾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她、她是不是……？！”
杨天行眼神安抚，解释道：“马上过三更了，你离开太久，她当是刚刚察觉。”
宋书晴恍然，却仍觉得脸热，只道：“还不是因为你，明明下午道是一去便回……”
杨天行无言，不去辩驳，只催促道：“行了，快些上去，明日讲故事与你听。”
宋书晴见他哄小孩儿一般，却也不生气，反而“哼”声中点头，让他保证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明日不许抵赖。”
“我什么时候对你抵赖过？”杨天行无奈，见她秀眉轻拧，忙连声道，“好好好，明日我若不讲故事与你听，便让——”
“够了七郎。”宋书晴轻声打断，笑语盈盈，“记住便好，明日一早我来寻你。”